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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海豚的女孩 第2页

作者:张小娴

“不成问题。”

沈鱼下班后赶快去票房轮候门票,她哪有什么门路?只是没想到排队的人竟然那么多。

翁信良刚刚准备下班的时候,缇缇来找他:“我的松狮病得很厉害,你能不能去看看它。”

“当然可以。”

翁信良跟缇缇一起坐计程车去。

“对不起,麻烦你。相熟的兽医早就关门了。”

“不要紧,你在香港有房子吗?”

“是我舅父的。我来香港就会住在这里。”

翁信良来到缇缇的家,松狮无精打采地伏在地毯上。

“它整天肚泻。”

“它患了肠胃炎,如果再拖延,就性命不保了。”

翁信良替它注射:“它叫什么名字?”

“咕咕。”

缇缇送翁信良到楼下,经过一个公园,缇缇攀上钢架,向翁信良挥手:“你也来。”

“不。我畏高。”翁信良尴尬地说。

“真的?”缇缇不相信翁信良是个畏高的大男人。

“那么我要下来了。”缇缇站在钢架上,张开双手,踏出一步,以跳水般的优美姿态跳到地上,轻轻着地,轻轻鞠躬。

“你只有一个亲人在香港吗?”

“嗯。我父母都住在法国。他们从前是国家杂技团的。”

“回去了。”缇缇说:“今天晚上很冷。”

“是的,入冬以来天气一直暖和,今天早上还很热,现在忽然刮起大风。”

缇缇向翁信良挥手道别:“谢谢你。”

“今天晚上抱着咕咕睡吧,它需要一点温暖。”翁信良说。

在文化中心的票房外,寒风刺骨,沈鱼要不停地做原地跑来为身体增加热量,尚有几个人便轮到她买票。她想着翁信良的脸,心里突然有一股暖流。

第二天早上,沈鱼跑上翁信良的工作室。

“三张门票。”沈鱼把三张门票交给他。

“谢谢你,多少钱?”

缇缇也来了,“咕咕今天没有肚泻了。”

“你看过咕咕?”沈鱼问翁信良。

“昨天晚上它患上肠胃炎。”

沈鱼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她有点伤感。

周末晚上,沈鱼在缇缇家里。缇缇在弄姜葱蟹面,她爱吃螃蟹,而且她很会弄好吃的东西,沈鱼就没有这份能耐,做家务不是她的强项。此刻,她正站在雪柜旁边,吃完了五杯者喱和两排巧克力。

“你又情绪低落?”缇缇问她。

沈鱼只是有些伤感,她爱上了翁信良,可是她看出翁信良爱上了缇缇。

“你的树熊怎么样?”缇缇问她。

“王树熊?我不想见他。”

“他很喜欢你。”

“缇缇,你需要一个怎样的男人?”

“跟我上床后,他愿意为我死掉的男人。”缇缇舐着螃蟹爪说。

“哪有这样的男人?只有雄蜘蛛会这样。”沈鱼说,“我想要一个我和他上床后,我愿意为他死掉的男人。”

“有这种男人吗?”缇缇笑着说。

“还没有出现。”

缇缇弄好了一大盘的螃蟹面,说:“我要先洗一个澡。”

“我也来!”沈鱼说。

她们两个人泡在浴白里。

“你觉得翁信良怎么样?”缇缇问沈鱼。

“长得英俊,没有安全感。”

“你是不是喜欢翁信良?”

“不是,怎么会呢?”沈鱼潜进水里。她突然感到后悔,她为什么不肯坦白呢?因为她刚强,她认为那么容易喜欢一个男人是软弱的表现,她总是被自己误了。

“那你呢?你喜欢翁信良吗?”沈鱼问缇缇。

“还不知道。”缇缇说:“喜欢一个人,是需要一份感动的。”

“或许有一天,他会感动你的。”

“是的,我一直等待被男人感动,我不会感动男人。”缇缇说。

“谁愿意感动男人?”沈鱼说,“那么艰苦。”

早上,沈鱼从电视新闻报道里看到一条樽鼻小海豚搁浅的消息。时至今天,动物学家仍然无法解释海豚搁浅的原因,普遍以为海豚和蝙蝠一样,会发出音波,接到音波反射后再行动。如果它追鱼到近海,会因海水混浊而使音波反射紊乱,不知方向,误闯河川而在沙滩上搁浅。

还有另一种说法,海豚接近陆地,是为了到淡水洗澡,它身上长了寄生虫,而寄生虫一碰到淡水便会死,所以海豚要冒险到陆地洗澡,不幸与寄生虫玉石俱焚。

沈鱼宁愿相信第二种说法,像海豚那么聪明的动物,仍然愿意为泡一个淡水浴而冒生命危险。它容不体上的瑕疵,宁愿一死,也要摆月兑寄生虫。

政府将搁浅的小海豚交给海洋公园处理。翁信良负责将海豚解剖,制成标本。

这天,沈鱼走上翁信良的工作间,那条可怜的樽鼻海豚躺在手术台上,等待被制成标本,四周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关于海豚搁浅,还有第三种说法吗?”沈鱼捏着鼻子问翁信良。

“也许是它不知好歹,爱上了陆地上的动物,却不知道自己在陆地上是无法生存的。”翁信良笑着说。

“陆地上的动物?会是什么?人类?无论如何,这个说法比较感人,海豚为爱情牺牲了,不幸被制成标本,肉身不腐,一直留在世上,看顾它所爱的人。”

沈鱼说。

“你好像很多愁善感。”翁信良说。

沈鱼吹出翁信良教她的那一串音符。

“已经学会了?”

“当然啦!”沈鱼伸手去抚模手术台上的海豚:“可能它生前也听过。”

翁信良吹出同一串音符。

沈鱼和音。

“它大概没想到死后可以听到这首挽歌。”翁信良拿起海豚的尾巴摇了两下。

沈鱼后悔为什么她不肯向缇缇承认自己喜欢翁信良。她可以骗缇缇,但骗不到自己。

“你看!”翁信良指着窗外。

是缇缇在半空跟他们挥手。

翁信良的工作间就在跳水池旁边,他可以从这个窗口看到缇缇攀上九十米高空,然后看到她飞插到水里。她几乎每天都在他的窗前“经过”。

沈鱼跟缇缇挥手,她发现翁信良看缇缇的目光是不同的。

“我走了。”

“再见。”

“再见。要花多少时间才可以把它制成标本?”

“大概半个月吧。”

“到时让我看看。”

“好的。”

窗外,缇缇“经过”窗口,飞插到水里。

第二章

翁信良已经有三年没有谈过恋爱了。三年前,他那个在机场控制塔工作的女朋友向他提出分手,她爱上了别人,他请求她留下来,但她对他说:

“如果我对你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想我是从来没有爱过你。”

这一句话,刻骨铭心,一个跟他相恋五年的女人竟然说从来没有爱过他。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日本的旧同学问他是否愿意到那边的海洋公园当兽医。

这三年,刚好治疗一段爱情创伤。磨蚀一段爱情的,是光阴,治疗爱情的创伤的,也是光阴。

他没有带着希望回来,但,缇缇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在他刚好忘记爱情创伤的时候出现,必然有一种意义。

这一天晚上,翁信良找到一个藉口打电话给缇缇。他是兽医,当然从动物入手。

“咕咕的肠胃炎怎么样?没事了吧?”

“没事,它现在很好。”

“我有一些维他命给它,可以令身体强壮一点,要不要我拿来给你?”

“这么晚,不用了,明天我找你。”

翁信良失望地挂线,缇缇也许不是喜欢他,她只是对人比较热情而已。

“是谁?”沈鱼问缇缇。这天晚上,她正在缇缇家里。

“是翁信良,他说有些维他命给咕咕。”

“他是不是追求你?”沈鱼有点儿酸溜溜。

“我不知道。”

本咕被关在浴室里,间歇性地发出吠声,每次沈鱼来,缇缇都把它关起来,因为沈鱼对狗毛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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