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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面包树上的女人 第28页

作者:张小娴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也知道,国内发展的潜力很大。”

“我不想听这些!”他发怒。

他头一次对我那么凶。

“你在逃避我!”他说。

“你胡说。”我反驳:“你太自私,你希望我留在你身边,你不想我有自己的事业。”

“你知道我不是的。”

“我不想有一天,当我的男人离开我,我便一无所有。”我呜咽。

“你知道我不会的。”他认真地说。

“谁又可以保证明天呢?”

“你可不可以不去?”

“我已经答应了别人。”

“难道只有这份工作才有前途?”

“我没有别的选择。下星期一我便要北上,对不起。”

“也许我提出分手你也不会反对的。”他说。

我站在那儿,没想到他会提出分手,我没有再看他的脸,掉头跑回家。我一个人跑进电梯里,放声大哭,我骗倒徐起飞,却骗不倒自己,是的,我在逃避林方文,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放逐自己,或者把自己关起来,让自己孤单、伤心、寂寞,我想虐待自己,我害怕我会辜负现在爱着我的男人,回到从前那个辜负我的男人身边,唯一的方法,便是逃避。

徐起飞一直没有露面。在我准备出门的那天早上,他出现了。

“我来送你上机。”他温柔地说。

他替我拿行李,走在前面,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么坚强,那么温柔,那么值得倚靠,我却逃避他,我凄酸地流泪。在车上,我俩默默无言,我不知道他是好歹做一个完美的结局,见我最后一面,送我一程,还是他决定回到我身边,也许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在机场,他替我办好登机手续。

“你应该入闸了。”他跟我说。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我突然有点舍不得。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问我。

“下星期一晚。”

“我来接你好吗?”他脸上绽露笑容。

我微笑点头,投入他怀里,他把我抱得好紧,跟我说:“对不起,我令你伤心。”

我在他怀里摇头,我怎能忍心告诉他,令我伤心的,也许不是他。

原来有本事令人伤心的人,才是最幸福的,是两个人之间的强者。我和徐起飞都不是强者,林方文才是。

在北京的工作比我想象中忙碌,原以为在那个地方我可以仔细想想我和两个男人的爱情,结果我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在北京七天,我连故宫和天安门也没有去过。离开北京的早上,还要参加一个冗长的会议。

黄昏,我匆忙赶回酒店收拾行装。走出电梯,徐起飞竟然站在我的房间门外。

“你不是说会接我的吗?”

“我现在不是来了吗?我来这里接你回去。”他说。

出于感动,在飞机上,我跟徐起飞说:“我放弃这份工作好吗?那么我们便不用分开。”

“这是你的事业,不要那么容易放弃,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你太伟大。女人固然不必太伟大,但男人太伟大可能会失去一个女人。”我说。

“如果结果是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他握着我的手,温热着我的心。

回到香港的那天晚上,我接到林方文的电话:“你有空一起吃饭吗?”

“有什么事可以在电话里说。”我冷冷地跟他说。

“没什么。”

我挂了线。我为自己能拒绝他而骄傲,曾几何时,他主宰了我的一切。

留在香港的十多天,有一半时间跟徐起飞一起,因为他,我才有拒绝林方文的勇气。我很想告诉他,林方文找过我,希望他会妒忌,会阻止我,我怕我没有能力继续拒绝林方文。可是,我没有告诉他的勇气,把事情告诉徐起飞,他一定会从我脸上看到我的眷恋和迷惘,恼恨我仍然爱着林方文。

离开香港赴北京工作的前一天晚上,徐起飞要当值,我一个人在家收拾行李,电话响起,我以为是徐起飞。

“程韵,是我。”是林方文。

“我就在附近,你可不可以出来见面?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我只是想找一个朋友倾诉。”

他从来没有试过在我面前那么低声下气,我心软,答应出去跟他见面。

他在我家附近的公园等我。

“我来了,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他一直不说话。

我按捺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打算继续沉默?如果你没有话要跟我说,我想回去。”

“我只是想看看你。”他凝望着我。

我硬起心肠问他:“那么你看够了没有?”

“你变了。”他说。

“是的,我已经不是那个躺在你胸膛上看月光的女子,也不是那个听到你的情歌会流泪的女子。”

“你恨我?”他问我。

“我无需隐瞒你。”

他苦笑:“你现在快乐吗?”

“很快乐。”我故意幸福地微笑。

“那就好了,我不会再骚扰你。我只是担心你不快乐。”

“你太自大了,没有你的日子,我也生活得很愉快。”

“是的,你脸上写着幸福两个字。”

“是吗?谢谢你。我要回去收拾行李,我明天要上北京。”

他笑得很无奈。

“再见。”我跟他说。

“再见。”他说。

我转身离开,离开他的视线。我刚才装着很幸福的样子,不过用来抵抗他的诱惑。他的觉悟来得太晚。

我听到口琴的声音,应该是很远的,却沉重地压在我的心里,那首歌是我熟悉的,是林方文写给我的除夕之歌:

“这一切的败笔,是因为你的怯懦,我的愚痴?

千年的等待,难道只是为了等待一次缘尽,一次仳离?

难道这年代,真是一个属于翅膀和水生根的年代?

能漂的都漂远,能飞的都远逝。

只有思念和忘怀,只有无奈和无奈--”

我仍然是那个听到他的情歌会流泪的女子。

我在北京和香港之间来回了很多次,林方文遵守诺言,没有再找我。对他来说,那天晚上求我跟他见面,已经很不容易,他从来不会求我。

八月,迪之和光蕙结伴来北京探我,我们一起游故宫,那还是我头一次游故宫。

“上次我们一起去旅行是两年多前的事了。”我说。

“是啊!我觉得自己老了。”光蕙。

“那是因为你跟一个年纪比你大二十年的男人恋爱的缘故。”迪之跟她说。

“你和他怎样?”我问光蕙。

“我来这里之前,刚刚和他吵架。”

“为什么?”

“为了他太太。”

“我早就警告过你。”迪之说,“这是第三者的下场,不会有结果的。”

“你呢?”我问迪之,“你的伯母政策有效吗?”

“我来这里之前刚刚跟田宏吵架。我越来越忍受不了他,正确一点说,我是忍受不了做他的女人的压力,我很累。”

“我也累,真是怀念没有男人的日子。”光蕙倚在我肩上说。

“我也很累。”我说:“有一个男人对你好,也是一件很疲累的事。”

在迪之和光蕙离开北京前的一天晚上,我们结伴去吃清真烤肉,庆祝迪之跳槽到一间新的唱片公司做公关经理。清真人的烤炉有一张六人饭桌那么大,我们一边靠牛肉,一边唱《明天会更好》,迪之提议和五加皮,我和光蕙只能奉陪一小杯。

“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我刚刚完成了一个铺位交易,价值一千二百万。”光蕙说。

“哗,佣金不少呢,恭喜你!”我跟光蕙碰杯。

“去他的男人!”迪之说:“我们不需要男人。”

“是啊!我们不需倚靠男人,也有本事活得很好。”光蕙说。

“我需要男人的。”我说,“我才不要跟你们两个人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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