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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苦都愿意 第37页

作者:甄幻

“总是夫妻一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一步步错下去。”时倚芳轻叹一口气。

要不是纪平自小至大一切顺遂如意,因而养成太过自负、输不起的个性,他也不会被利权熏黑了心,蒙蔽了心智,更不会犯下那件伤天害理的罪行,今天也就不会再有悲剧上演。当初她若能早些看出他不服输的个性,而不是一味地以“功成名就”、“扬眉吐气”等字眼狠心地戳刺他原就负伤的自尊心,或许纪平不至于偏激至此。

时倚芳凄凉地笑了。所有人都将一切过错怪在纪平头上,殊不知一切皆因她而起,她才是真正的罪人。

“有些人就是天生犯贱,永远学不乖。”时傲紧握母亲的手,低声请求。“够了,为他哭瞎一双眼还不够吗?”

“我看得见,真的。”像是保证似的,时倚芳说得又急又快。“房间是白色的,左边窗下有一盆花,有红,有蓝,还有黄色。你瞧,我不是都看得清清楚楚吗?”

时傲暗自长叹。房间不是白的,是浅黄色;左边也没有窗,只挂了一幅水彩风景画。窗下倒是真有一瓶鲜花,却是红白相间的孤挺花。

“不要等了,以他过去的历史看来,恐怕他现在已逃之夭夭,根本不可能出现。”他凛着脸,僵硬地倚在门畔,声音也是沉郁阴暗的。

“都等了一辈子,也不差这一点时间。”时倚芳仍挂着一脸平静的浅笑,好似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无恨,别辜负外公给你起的名,别恨他。”

“他不值得。”时傲的脸色愈沉愈阴。

“也好。”时倚芳轻声叹息。“只要你不怀恨在心,随你怎么想都好。”

“妈咪,妳是不是弄错对象了?”时傲高高地挑起剑眉,一脸狐疑。“若是甄爸打算一并讨回新仇旧恨,妳想他能逃得过吗?”

今日的“漱石门”不比三十年前甄爸刚接手时那般群龙无首、乱无章法,那个不长进的老混蛋只要犯一点小错,必全盘皆输。而现在他的底牌已经被抽掉了,根本没有筹码继续与甄爸对峙,眼前只剩死路一条。

“他不会死的。”时倚芳说得斩钉截铁。就算要赔上一条命,也绝不是他。

“妳以为甄爸会手下留情?”时傲冷哼。“换作是咱们家碰上这种家破人亡的惨事,妳肯放那个冷血的凶手一条生路吗?”

“一命抵一命,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时倚芳那双无神的眸子里突然迸出精光。“只要他能悔悟,再大的牺牲也值得。”

“只怕他不领情,反而啐妳多管闲事,让他没面子做人。”时傲咬牙切齿。“以前妳曾经帮他摆平过多少次麻烦,他感激过妳吗?跟妳道过一声谢没有?”

“我并不需要他的感激。”爱情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一旦爱了就是爱了,没有回头的余地,而她也从不曾想回头,不曾后悔。

“那他当妳是他的妻子吗?”时傲怒吼。“他有没有关心过妳日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过我们母子俩会不会被时家人看轻?有没有想过寄人篱下有多苦……”

“别说了。”时倚芳举手制止儿子的狂啸。“一切是我心甘情愿,不怪他。”

静谧的林间突然传出枪声,惊动了屋内两批为了不同事项争论的人马。

“该死!那几个没用的饭桶到底在搞什么鬼?!”应御风头一个发飙开火,小心翼翼地贴近窗畔,不断在窗后偷瞄外头的动静。

计划中明明敲定由“惊石”全员出动逮住石纪平,再让老头决定该怎么解决两桩仇事,怎么会突然冒出一连串的枪声?万一是老头不小心中弹,那把老骨头八成也玩完了。

“给你防身用的。”时傲蓦地扔给应御风一把枪。“否则当心你的女人小命不保。”

“兄弟,不担心你家老头被我干掉?”应御风挑挑眉,一脸古怪。

“他本来就该死。”冲着御风喊他一声兄弟,他就不能坐视憾事发生。

“要不是老头早上抓着我屁了一堆鬼话,我到今天也不知道你跟老头的关系。”应御风在时傲月复上狠捶一拳。“这种事也瞒着我,亏你好意思天天在我耳边兄弟来兄弟去的!”

“开玩笑,你三不五时就怀疑我一回,教我怎么说得出口?”时傲也没留情,立刻回敬一记狠拳。“是你自己痴蠢,听不出我的暗示,怪谁呀?『兄弟』。”

“你们两个有没有脑子呀!”尹梵心简直快被气晕了。“有时间窝里反,还不如到外头帮忙去!”

“妳要我们帮哪一边?”应御风挑眉瞪她。没知识也该有点常识,蠢。

被这样一反问,她蓦地怔住了。对呀,两边都是至亲的家人,不论帮哪一边都会产生严重的困扰,不如在旁边纳凉,再装什么都不知道,将一切交由长辈处理──就像他们俩现在这副闲得发霉的德行。

“可是……总该有点表示,这样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她吞吞吐吐地,一面局促地把玩着指尖。明明有人在外头做殊死战,身为亲人的他们怎么可以假装天下太平无事?至少也该表达一下关心之意,在旁边捏一把冷汗才象话呀。

“老头原本就不希望我在场。”应御风将大手移上她颈后,轻轻地抚着。“他说这是他的战争,跟我们这批小辈没半点关系。”

“果然甄爸还是要报仇。”时傲别过头,苦涩地说。

应御风收回手,一径沉默着,漠然地盯着脚下的冰冷地板。

“喂,你说话呀。”尹梵心推他。“好歹时傲是你堂兄弟,别那么冷漠行不行?难道你真想眼睁睁看他老爸被你老爸做掉啊?”

“不然妳要我怎么做?”应御风白她一眼,口气极坏。“给他老头和我老头各一枪,这样一来正好把两笔帐结清,然后天下从此太平?”

“看不出来你有嗜血的喜好。”尹梵心一脸嫌弃,跳离他三大步。“反正窝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不如先出去观察战情,再做打算也不迟。”

“没兴趣。”不愧为血亲,两个男人都以冷嗤回答,态度极冷淡。

“你们不去我去。”出声的人是时倚芳,她等这天等得够久了。

这下子可好,还有人能不跟着出去吗?时傲认命地站起身,搀起半失明母亲的手臂,在步向屋外的途中,不忘一脚踹向应御风,眼光含怨──都是你弄来的笨女人,净扯后腿!

※※※

不料情况完全不如想象中乐观。

只见石纪平与甄宗佑各霸一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三尺,互以冰冷枪口指住对方,脸上的表情只能以“阴狠”二字形容。

都过了三十年了,就算甄宗佑肯放手,愿意将门主大位拱手让人,但那三观的九人谏士会乖乖听命行事吗?石纪平既然有能力在当年犯下重案并全身而退,必然是个深谋远虑的枭雄,不该连这一点都没想到才是。除非……

尹梵心紧张地揪住自己的衣角,一脸仓皇,隐约意识到危机四伏,一触即发。

除非石纪平从一开始便不打算活着回去,只想玉石俱焚!

为什么要选在世代替换的前夕惹出这一连串事件?他应该知道自己斗不过的。可是石纪平看来却一点也不后悔,甚至是义无反顾……

老天!她立时倒抽一口冷气。

石纪平根本不是要夺回当年自己失去的,而是要让自己的儿子一圆当初的缺憾!他将此役视作背水一战,即使捐躯送命亦在所不惜,只求子孙荣华富贵、大权在握!

完了完了!怎么一堆好人里,只有她看出对方眼中的重重杀机呢?而那脑子里净顾着偷香窃玉的应御风却与她相隔十万八千里,连想与他互通声息都办不到──在这样牵一发极可能动全身的对峙战况下,她说什么也没胆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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