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油热了,她放鱼,那边汤又开了,她团团乱转,把握不住要领。她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懊恼自己的逞强。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过程却被她搞得复杂了许多。
卞朝晖打电话,彬彬有礼地询问她,周末准备如何度过。出于礼貌,她自然会回问,这样的礼尚往来相信没有人不知道。偏偏卞朝晖非常认真地对她说想要吃她做的饭菜,并且自动将她做的东西幻想成丰富可口的大餐。
“我做的?”当时,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怎么,难道你不会?”他诧异,语气也有点大惊小敝。
“谁说的?”自尊心占了上风,海口一夸,她不假思索地扔了出去,“你喜欢吃什么,尽避说就是。”
“真的?我要——”那边的语气相当兴奋,居然真的滔滔不绝地狂念菜名。没有喘一口气,数十道菜名已经被他背诵完毕,只剩下她捏着电话线发愣的分。
“不会太困难吧?”末了,他还要加上这样一句。
“没……”她的手心在冒虚汗,还要故作坚强地表示自己能够胜任。
结果,她和卞朝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地点,是她家;内容,是她展现自己临时学来的初级厨艺。
厨房里一片混乱,狼藉不堪,维妮团团转,觉得并不比打一场辟司轻松多少。
力度没有掌握好,搅拌器中的蛋汁飞溅在她脸上,急匆匆地奔到水池边想要清洗,不经意看见镜中成了一个大花猫的自己,样子十分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即使有精力,她也极少有时间涉足厨房,更不用说有机会将自己弄得这番狼狈的模样。
和陆家喻,总是聚少离多,他不是一个居家的男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家庭天伦的概念。所以每当他偶尔想起,他会打电话约她出来,到气氛很好的饭店或是餐厅,一起吃一顿并不特别的午餐,或者晚餐。现在想起来,这样的交往与其说是在恋爱,倒不如说是朋友间的聚会。每一处地方,情调十足,他们之间,却没有浪漫。
陆家喻没有送过她一枝玫瑰花、没有说过一次“我爱你”,就连吃饭,似乎都很少超越私事的界限,只在彼此的工作生活上泛泛而谈。
盯着镜中的自己,维妮的笑容慢慢凝结在脸上。她似乎忽略了太多,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爱情梦想中,等到梦醒的时候,才发现,陆家喻需要的,并不是自己。
“丁——咚!”门铃在晌,维妮乍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在发呆。拿毛巾擦干脸,再打量了镜中一番,并无发现任何不妥,才穿过客厅,打开了门。
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点心盒,随后,卞朝晖笑意满满的脸从后面钻出来。
“哈罗!”卞朝晖愉快地向维妮打招呼,“正餐之后怎能少了甜点,我想到了哦,提前买了。”
舒心的笑容暂时安抚了她之前的落寞,维妮展露笑颜,微微侧身,“请进。”
卞朝晖将纸盒放在茶几上,拿出手机看了看,有几分抱歉地说:“对不起,要不是临时碰上一点小麻烦,我可以准时的。”这个所谓的“小麻烦”当然是指杨悠悠,要不是她啰嗦,他也不至于迟到十分钟。
第一次赴约就迟到,不知道,会不会令维妮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没关系。”他再迟来个把钟头也不是问题,只要能给她充裕的时间做好两个像样的菜、收拾好厨房就行。
平常的魄力此刻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现学现用的手艺不至于那么糟糕。不能做到色、香、味俱全,好歹也不要败了人家的胃口。
“你坐。”懊恼了半天,维妮才意识到两个人还傻愣愣地站着,连忙招呼卞朝晖坐下,“要喝什么?”
“谢谢,可乐就好。”没有发觉维妮心思辗转,卞朝晖顺势坐下,抽了抽鼻子,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递给他可乐的维妮,“你今天,还做了烧烤吗?”
“烧烤,没有呀。”维妮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忽然闻到空气中烧焦的味道,猛地跳起来,花容失色地朝厨房奔去。
大意了,全然忘记,锅里还煎着一条整鱼!
油锅“滋滋”作响,厨房里弥漫着焦味道,一条鲢鱼几乎变成黑鱼,惨不忍睹。一心只想拯救还没有做成佳肴的食材,情急之下,维妮操起锅铲,就向锅里铲去。
“小心!”尾随而来的卞朝晖看见维妮鲁莽的举动,喝止来不及,他伸手包住维妮拿着铲子的手,同时将她向后一拖。已经熟透的热油被锅铲一搅动,顿时劈里啪啦四下乱溅,好不欢快。
卞朝晖不幸中标,一滴滚烫的热油溅在他手背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忍住疼,将维妮挡在身后,他拿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以大无畏的精神上前,关掉了煤气,再打开窗户,流通空气。
有卞朝晖的庇护,维妮毫发无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卞朝晖红肿的手背起了一个大泡。
“快!”她当即扔下锅铲,抓起卞朝晖受伤的手放在水池中,一边用冷水冲一边不住地问他,“还痛不痛?还痛不痛?”
“没事了。”可怜受伤的是他,却看不得维妮一副自责不已的模样,反过来,还要强颜欢笑安慰她。
“骗人!”维妮吸了吸鼻子。
冷水强烈刺激下的手背,红肿还是没有消失,烫伤的地方,水泡透明得发亮,要说没事,谁相信?偏偏他还要故意装出一副没关系的样子来安慰她,也不管那种笑容有多难看。
“喂,拜托,你别哭呀。”瞅她又在吸气,眼睛也是红红的,大有黄河泛滥的趋势,卞朝晖慌了神,“是有一点痛,但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厉害啦。我这个人,痛觉神经不是很敏感,末梢传递也比较缓慢……”还想再找一些修饰,见维妮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住嘴,不再说下去。
“还在说笑!”本来很愧疚的,现在却被他逗得想笑,维妮在他受伤的手背上面均匀地涂抹了一些菜油,然后抬高,凑近自己的嘴边,轻轻吹气。
哇,赚到了!
手背清凉凉的,还有维妮吐气如兰,灼热感顿时减轻了不少。一时间,卞朝晖晕乎乎的,嫉妒死了自己那只受伤的手。早知道,他应该用嘴巴去衔锅铲的,那样的结局该是多么幸福呀!
“我必须要向你坦白,对做菜,我确实不太在行。”
维妮低着头,小小声地开口,不敢看卞朝晖的表情。
看得出来!菜板上的鸡块剁得不成样子、油锅里的鲢鱼焦黑得惨不忍睹、蛋浆四处都是,还有摆放得乱七八糟的调味品,令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到了满清十大酷刑的行刑地。还有,那本摊开的菜谱,很直接地出卖了维妮其实是个菜鸟,在赶鸭子上架无路可退的情况下被逼上梁山。
他错了,以前总是埋怨朝阳只会做面,没有想到还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不是很失望?”维妮低着头,看不见卞朝晖此时目瞪口呆的模样,只是半天没有听见他的回应,有点忐忑不安地问他。海口是自己夸出去的,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实在羞愧难当。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失态只有十秒钟,听见维妮问他,卞朝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惊讶,给她两个选择。
“真话。”视线与他胸前第二颗纽扣平行,维妮咬了咬下唇,忽然有些气恼卞朝晖到现在还逗弄她。
“那么,在听真话之前,能不能麻烦你看着我,我长得没有多恐怖吧?”瞅着她的头一直低呀低,怀疑再这样下去,她美丽的脸蛋会和光洁的地面来一次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