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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 第13页

作者:童茵

正说话间,只见里边迎上来了位身段窈窕的姑娘,踩着莲步,身着一件大红绣花薄纱,内里裹上一件绿镶金红亵衣,扭摆腰臀,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就是嘛!县太爷您来就来,还带着人杵在咱的门口做啥?”苏媚娘咯咯地笑了两声,遂把人都给请进楼里,凤目一稍,惊见身旁的张绍廷,甩着染满香气的手绢,爱娇地歪着头,媚问道:“哎哟,不知身旁这位俊俏的公子爷是谁?面生得很,不知该怎么称呼?”

眉宇锁得极紧,张绍廷只管偏过脸打量着楼内的各种摆设。梁木栋柱全以紫檀砌成,处处贴着花鸟墨画、丈人雅颂,虽是间酒楼,倒还布置得高尚雅致。

可里头一群调笑的男男女女是怎么回事?说是酒楼,不如说是变相经营的花楼!

眼见张绍廷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连嘴角上最后的一丝笑意都没了,吓得那图海冷汗直流,惊慌不已,生怕她的无礼举动惹得这位抚台大人不快。

于是,他赶忙拉住苏媚娘的细腕,不着痕迹地将她给隔了开道:“哎,这位是张大爷,头一回来,妳可要好生侍候,万不可怠慢了。”

“呦,紧张些什么,县太爷您说这话就不对了,瞧您每回来,苏媚娘可曾怠慢过,何况是您开口说要好好招待的大爷,苏媚娘肯定倾尽全力,宛如皇帝老子般地侍候。”苏媚娘频掩嘴朱红小口呵呵直笑,拿着绣上红艳牡丹的绢扇使力地搧呀搧,朝张绍廷抛抛媚眼,也不忘向那图海使些秋波眼色,瞧得那图海口水遍地流,骨头都酥了。

“好了,别打哈哈,快把妳院里最美的姑娘给请出来。”

“急什么……”咕哝了声,苏媚娘笑脸盈盈地转向张绍廷,“两位爷,请随我来吧!”

一入座,苏媚娘便拍掌差扎辫的丫头们摆上一道道好菜,倾刻间,八仙桌上即摆满了各样菜色,全是苏州当地名菜茶食。

忙碌间,她生动地倾身替大伙儿斟酒,便见张绍廷有些心神不属地瞟着四方,不知在瞧什么。她见了好奇,刻意凑近他身旁,嫣然一笑,“两位爷,不知要请哪位姑娘陪坐?不是媚娘夸弄,咱们『花荫阁』什么都没有,就多的是美姑娘,全是万中选一,个个都是赛西施、胜貂婵的美人儿啊!”

“今儿是为招待张大人的,自然以客为尊,一切全由张大人决定。”

“这地方你熟,你作主便好。”

“呃……那末,媚娘啊,据说妳阁里近来出了位闻名全苏州的妞儿,是不?”那图海迫不及待地想瞧瞧那传闻中惊动苏州城的花魁究竟是怎生模样。

“县老爷说的可是苏蓉蓉?”

苏蓉蓉?张绍廷闻言不禁一怔,这名很是熟悉。

“是了,就是这位。就请她先出来唱个小曲儿助助兴罢!”

“大爷,不是媚娘不肯,而是真有不便,蓉蓉她昨夜吹了些风,哑了嗓,若是唱起曲儿来肯定坏了两位爷的兴致,不如我叫那翠玉来可好?”一提到苏蓉蓉,苏媚娘旋即面有难色地甩着手绢地大发娇嗔。

其实她怕的是苏蓉蓉学艺不精,上场出丑也就罢了,最怕的是急于求精而倒了嗓,一辈子只能顶着粗嘎难闻的嗓音过活,那岂不坏了她好不容易打下的美名。

“这样啊……”不明白原委,那图海只以为妓院花娘的惯用技俩,遂自腰间掏出一锭银湛湛的大元宝出来,直接塞入她的手里,笑道:“媚娘,咱们来就为闹趣,若是如此便是扫了兴,妳就不妨问问蓉蓉的意思如何,没准已好了大半亦说不定,要真不能,咱们也不勉强。”

那倒是,会来此处的爷儿们不都是寻欢作乐,买笑卖风流的,个个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罢也罢!既然出钱的大爷都不嫌了,那她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苏媚娘随便惦惦手里的银元宝,映着亮光照看了会儿,便知是真非假,纠结的眉宇霎时舒展开来,笑呵呵地口风一转,深深地福了福,细道:“好地,我马上就将姑娘请来。”

“这儿就是你说的好地方?”待老鸨一走,张绍廷随即转脸怒瞧,眉头打成麻花结,目光极为深沉,将问题直直地摔到那图海油光满是的脸上去。

“是,是,花荫阁可是苏州城里闻名第一的酒楼,大人您可别误认为花楼,这儿些文人雅士性好吟诗对酒之处,来的客人也都是些贵官大佬、王孙公子,一般地痞流氓可是想进都进不得,况咱们就两位公子爷上来打茶围,亦属一桩风雅之事,大人也就安心待下吧!”见张绍廷的脸色不甚好,那图海赶忙比手画脚地解释,就怕他真的翻脸走人,到时头上这顶好不容易用千两白银换来的乌纱帽可飞了。

辟嘛!都是喜受奉承,以往只要偶尔用些银两孝敬一下,仗着一张胡嘴拍点儿马屁,也有一箩筐少不得的好处。

可偏偏这位初来乍到的抚台大人不吃这套官场伦理,倒有着一副倔脾气,原以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使点威,岂知就如当初他所探出的风闻那般清正廉明,说穿了也不过是汉蛮子的文人傲气作祟罢了!

可这么着,就偏让他给硬生生碰了个大尖子。

正愁着,一股股花香、茶香弥漫,眼前的木制垂花门突地敞开,左右两旁的丫头立刻卸下纱帘,一时间琴笙齐鸣,洞开的门扉中缓缓走来位身形窈窕的妙龄女子。

蓦地,四周百盏明灯皆亮,隔着层层薄纱帷幕,只见女子先朝他俩福了福身,这才款款落座,拥着琵琶,嫣然一笑。

素手垂落媚生态,纤纤春葱绕音弦,苏蓉蓉自弹琵琶,一抬手便下了前曲儿,伴随着奏乐便莺莺唱出小曲儿:

『姐儿比作一枝梅,情人比作蝴蝶飞,哎哟!一心要寻梅。一翅飞在花心里,的花枝颤巍巍,哎哟!哪怕风来吹。老天下大雨,平地一声雷,就死在花下不回归,愿做风流鬼,哎哟!独占百花魁。』

轻叩贝齿,她配合着锣鼓木鱼敲打,刻意用苏州特有的吴侬软语,娇声吟唱。

“哈哈!好一句独占百花魁!”三杯水酒下肚便藉醉意忘了形,那图海不禁拍髀大笑,一双猪哥眼色瞇瞇地瞧着幕后的美人儿不放,哈啦子早流了半尺长。

“对了,趁着这会儿,有些事,本官想请教一番。”举起茶杯,张绍廷刻意逮着这当口,用恰足让彼此听见的音调说。

那图海登了下,迎向他炯炯的目光,有些受宠若惊,也跟着举起酒杯道:“张大人有话但说便是,说是请教下官实是愧不敢当啊。”

“好说。那么……本官倒想问问,关于今年的秋闱科举弊案,依本官听闻,八月初三那日,曾有学子们为此事罢考,不知是否真有其事?”不再打官腔,百般迂回,张绍廷也就直接切中要点提问。

“这……是真有这么回事,可那是学子们故意聚众生事,扰乱考场!大人千万别听信他人胡言……”

好个听信小人馋言!学子闹事绝非寻常,岂能用“馋言”两字撇得一乾二净,其中缘由想必不简单。

“喔,你的意思是说本官胡涂了?”挑挑眉,张绍廷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边嗤上一抹笑,“若非有了些头绪,你想本官会如此莽撞地打草惊蛇?”

这话说得极是,若非已查出个头绪来是,没人会如此大胆地直言说开。依他所言,莫非这事已经查到自个儿的头上了?若真是,为明哲保身,他该说?抑或是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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