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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风流帐 第16页

作者:湛露

“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如何才能报得家仇?更何况弟弟年幼,尚需抚育,可是京中已无亲友可以让我们投靠。走投无路之对,是那茶楼的老板看我们姊弟可怜,收留我们住了几日,我趁势求他收养弟弟,老板心地善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但我一人依然没有办法报仇,思来想去,最快也最容易接近达官贵人们的方法只有青楼一途。”说到这里,她的眼中不知是苦笑还是泪,“十六岁,我就卖身青楼。第一次接客,因我还是处子,鸽儿向嫖客开价十两银子,最终我靠卖身得赏银七钱。这七钱银子,我全都交给了茶楼掌柜,只为了他可以对我弟弟更好些。”

他听得心中震动,但表面一如往常的不动声色,问她说:“你弟弟知道你现在的身分吗?”

“岂会不知?”她妻然笑道:“小时候他只埋怨我,为什么要隔好久才去见他一次。后来他大了些,有一次悄悄跟着我去了寒烟楼门口,便什么都明白了,从此和我翻脸,断绝了姊弟关系。”

“为何?”

她幽幽长叹,“我家虽然败落,但终究是替缨世育。这样的家族中竟然出了我这样一个青楼女子,他岂能容忍?”

“所以你去茶楼,只是为了看一个根本不领你情的弟弟?”

花铃望着湖面,默然无语,那眼角闪烁的泪光比湖水还要晶莹。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动情,知道她除了在人前笑语迎人、八面玲珑之外,还有如此软弱孤独的一面。

但她终究没有让眼泪轻坠,再转头时,笑容重新浮现在唇边。她抱起琵琶坐在船栏前,问道:“王爷,想不想听我唱一曲?”

他惬意地坐在她对面,摺扇轻扬地笑应,“好啊。”

第6章(2)

轻拢慢捻,琵琶声响,那是他平生听过最美好的琴声、最动人的歌喉,但唱出的,却是最忧伤的心情——

“一答红伤,一叶落香,一枝幽兰对抖阳。瑶花多怨,临流求影双。涧边碧草虫吟,明月夜,空谷独芳。晓云开,照花清绝,一湖微润光。问去年此对,点点鹅黄,飞予何方?东风道不知,一径苍凉。虽羡人间春色,只悄对,烟云茫茫。平生恨,知音难觅,梦中游潇湘。”

听她唱罢,他才知道,他以倾国倾城的牡丹比拟她,她却甘愿做没没无闻的空谷幽兰。

平生恨,知音难觅,梦中游潇湘。

在她心中究竞抽搏住了多少真情、多少向往?

那一刻,他走到她身边,连人带琴抱在怀中。他知道她不需要任何甜言蜜语的安慰,她如他一样孤独寂寞,所渴求的,无非是一个可以栖身之地,和一个可拥抱之人罢了。

但,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纵然揽臂怀中,却再也不能碰触到那个人了。

但,她的呼吸仿佛就在耳畔回荡,她的气息,他闭上眼都能回忆。

她怎么可能不在了?怎么可能?他明明好像还能听到她的心跳,听到她的笑声如铃……

“一兽红伤,一叶落香,一枝幽兰对斜阳……”

猛然间,借着水波,一阵阵音浪远远地飘荡而来。他征住,以为是自己的回忆产生了幻觉。但是渐渐的,那声音还在飘摇,且越来越加清晰。

“问去年此时,点点鹅黄,飞予何方……”

朱成渊霍然站起,急迫地扑在画舫四周的船栏上,寻找着歌声传来的方向。

与歌声同对飘摇而来的还有琴声,并非琵琶,而是古筝,但这曲调,却与他记忆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词我从未听过,是你写的吗?难怪,那些自视甚高的文人墨客都奉你为才女。”当年他如是感慨。

她的脸上却并未露出得意之色,只淡淡道:“是飘零之人的飘零歌罢了。这样伤情之音其实我并不喜欢唱与人前,只是偶尔客人也会喜欢与我谈点伤奉悲秋的矫情罢了。”

“这词是你的旧作,还是刚才一时兴起的新文?”

她笑了笑,“信口胡了两句,王爷听得不顺耳,我以后不唱就是了。”

“不,我喜欢听,尤其喜欢你只唱给我一人听。”他托起她的下颚,双唇擦着她的唇辫,舌尖引逗着,“何必说什么『手生恨,知音难觅』的,本王不就是你的知音?”

真真假假的情意,暖昧擦拨的调情,让他们当时都没有再纠缠于这个话题。此后他的确没有再听她唱过这阙词给别人听。

但现在,唱这阙词的人又是谁?

终于,他看到一艘画舫,荡悠悠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大约十几丈的位置,正与他的画舫相对而行,擦船而过。

画舫上亦有灯火人影,但因为船市都已放下,所以船上的情形看不清楚。

他心头激荡,扰如烈火烹煎,又似波涛汹涌,恨不得一步跳到对面那艘船上,将那弹唱之人揪出来看个清楚。

“调转方向,追上那船,”他大声喝令船!,让本来正准备靠岸的船工吓了一大跳。

许成义站在船边正要上岸,因为朱成渊这声喝令,船舷又骤然离岸七、八丈开外,根本上不去。

他又是生气又是奇怪,回头看卫王爷手指的方向是前面另一艘画舫,便问道:“那船上有王爷要找的人?”

朱成渊只怒视船工,急促地催逼,“快点!追上那船,本王另有重赏!”

船工一听有重赏,顿对振奋起精神,几名船工同声吃喝着,划桨摇榕,掉头追向那艘画肪。

许成义一眼看到那画舫上飘扬的三角旗子,说道:“那似是崇德王的家船。王爷若要找崇德王,明日上朝就可以见到了,何必急在一时?”

“崇德王?”朱成渊听到这名字对,不由自主地担紧了拳头。

崇德王是他的堂叔,但两人平素没什么往来,只有点头之情。在堂叔家的家船上,为什么会有人弹着花铃的曲子,唱着花铃的词?

这是一个冷酷的笑话,无意的巧合,还是……上天怜赐的奇迹?

崇德王家的画舫停在岸边,一名身着绿袭的俏丽女孩儿笑眯眯地掀起船市向外望去,“紫君,都这么晚了,你今晚不如住在我家吧,也免得王爷怪罪下来,又让你平白挨一顿数落。”

半卷的竹市之后,紫衣少女静幽幽地坐在那里,双手犹自按在古筝上。“我若是去了你家,只怕王爷也会生气的。”

绿衣少女反身拉住她的手臂,笑道:“你怎么病了一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先不说这琴棋书画从哪里学来的,对王爷的称呼都改不过来。没关系,你今晚就住在我家,我差人去给王爷送信。他看在我家的面子上,不会说你的。事实上,不仅不会说你,说不定还要高兴呢。”

“为什么?”紫衣少女静静地看着她。

她眼睛一眨,“你真的不记得了?你生病之前,王爷不是在和我爹商议,想让咱们两家朕姻吗?”

“联姻?”紫衣少女疑惑地问:“是要你嫁给谁?”

“什么我嫁?是你嫁,让你嫁给我三哥啊!”绿衣少女拍了一下她的肩胯,无奈地说:“好吧好吧,你既然都不记得了,那我讲给你听。我三哥羽杰,去年秋天曾经去你家拜访,对你一见钟情,回来后就向我爹提出想向你求婚。但因为你爹是王爷,我家只是普通的

商贾,身分有些悬殊,所以我爹就一直没敢去找你爹谈。

“这一年来,因为战事,你爹崇德王有许多外放的买卖赔了钱,嗯……反正就是传说王府最近的开支不大便利,你爹主动找我父亲议起结亲的事情,我看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事情就能谈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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