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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婢 第12页

作者:湛露

许翰云一听喜上眉梢,“好啊,多谢你费心。越城出的墨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上次你送我的那块,我一直都没舍得用,这回可以好好写几篇字了。”

“堂堂许侍郎家的公子,竟然还这样宝贝一块墨,说出去不觉得笑话吗?”殷玉书正说笑,一双纤纤玉手就递到他面前。

“爷的剑让奴婢替您拿着吧。”

他从来剑不离身,但对上那双春水般的眸子时,只犹豫了一下便微笑将剑递出去。“琬儿,这是许少爷,他爹是户部侍郎许大人,或许你听说过。

“许侍郎的大名,谁能不知呢?”她嫣然一笑,欠身道:“见过许少爷。”

许翰云脸一红,忙要伸手搀扶她,“别这么客气,我爹不过是朝廷一介小吏,和你家爷比起来,可是不值一提。”

殷玉书还想再打趣几句,一回身,就见好友正红着脸偷瞥琬儿,心里忽然不畅快,声音也沉了下去。

“同朝为臣,何必分什么高低?琬儿,你去厨房交代一声,就说我今日要和许少爷在书房一起用饭,让他们做几样拿手的菜送过来。”

“是。”薛琬容感觉得到许翰云的目光,但她只是目不斜视地望着殷玉书,笑盈盈地答应着。

进入将军府或许不是什么糟糕的事,至少她靠近了仇人,更靠近仇人之子,说不定还可以藉此为薛家报仇——只要她善加利用眼前的一切机会,万事皆有可能。

第5章(1)

晚间,薛琬容拿着药和白布走进殷玉书的书房时,他刚在一张信纸上落笔最后一个字。

她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下,站在远处看着他。

他已经知道她来了,放下笔说:“这一天没累到你吧?”

“府里都没有人给我派活,怎么会累到?爷,我明天是不是该找管家大人问问我能做些什么,也好不教旁人误会?”

“误会什么?我和管家张伯知会过了,你身上还有些伤没全好,暂时做不得事情。”他看了眼她拿进来的东西,笑问着,“要帮我换药吗?换药的方法你都学会了?”

“那天看着大夫做过之后就会了。”

虽然这样说,可她心中还是有些紧张,重要的是一个男子要在她面前打赤膊,她心中总是羞涩。

殷玉书远比她大方多了,将上衣月兑掉后,露出白布条,“只换肩膀上的药就好了。我身上的伤多是擦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低着头走上前,将药瓶和白布都放在书桌上,无意中看了眼桌上的纸,本以为他在给皇帝写什么奏折,谁知上面原来是写了半阙词——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天接斜阳烟水寒。一肩艰难。何故雨姗姗?夕照野拿缠。纵有千斤托云力,无奈雨收风吹散,难尽欢。步步铁槛步步栏。

这词明显还未写完……她沉吟着。

静静帮他将旧布揭除,肩膀上那条骇人的伤口依旧让她,心惊胆战,但这一次她已敢正面迎视,不会逃避了。

她很快为他重新换了药,又细心地将肩膀的绷带缠裹好。

见状他不禁赞了一句,“不错,是比上次熟练许多。”

看她将换下来的白布收起,他又吩咐着,“找个地方将那些东西埋起来也好,藏起来也好,总之别让人看见。”

她不解其意,只猜想是他不愿让家人知道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

端着托盘走出去几步后,她忽而又回头说:“爷是个豁达的人,可这词……实在不够豁达,再写下去只怕会浮动心性。奴婢不才,为爷续两句结尾,好吗?”

他讶异地抬头看她,见她那双盈盈美目幽幽望着自己,便起身让开座椅笑道:“好啊,你来写,我为你铺纸研墨。”

“奴婢不敢当。”薛琬容又走回桌边,放下托盘,将他刚才用过的毛笔重新蘸了墨,略一顿后,落笔而书——

凭风过千帆,海纳万川。举杯笑饮明月圆。大汉边关。醒时同君梦,醉里剑光寒。莫笑天宫多歧路,且看长歌踏千山,驾青莺。自上九天揽月还。

她写完最后一字落笔,依旧垂首旁立,“爷,奴婢若写得不对,请爷恕罪。”

身侧沉默了太久,安静得让她只听得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又过了半啊,他似是叹了声,才缓缓拿起她续写的那半阙词低声道:“琬儿,将这样一个你留在我身边,却只能做个婢女,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她被吓到了,以为他又动了要送走她的心思,连忙跪下祈求道:“爷,奴婢逾矩了,奴婢知罪,请爷——”

“不要动不动就说『奴婢』,我心中并未真的将你当奴婢过。”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当中是动容和敬重,还有更多的怜情和慨叹。指月复擦着她的鬓角滑过,这双水漾的黑眸让他心里似被人投进了一枚石子。

这么多年来,他在边关镇守、浴血杀敌,总有不如意的事却又不知能向谁倾诉——在部下面前,他是三军领袖,庄重而威严,一言九鼎;在长辈面前,他少年得志,持重而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在皇帝面前,他是一国倚重的栋梁之臣,如山岳般让人信服,但是他心底的无奈与憾恨,偶尔也会在这样的萧瑟夜风中悄悄地涌上胸口。

不料,这份心情今日居然让这丫头看出来,更被她的半阙词破解消融。

她是一块莹润纯粹的白壁,珍稀难以估价,才不过几日,他竟已觉得自己似是渐渐离不开她了。

“琬儿……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他哑声开口,“对周围的人不要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冰雪聪明,有时愚笨一点,不是什么坏事。”

她的身子颤了一下,低下头朝着地面应声,“是,爷,奴婢以后再不会自作聪明了。”

他叹气。“你啊……”她并没有真的宪全看透他的心,他之所以这样说,并非是指责她刚才自作聪明,而是不希望如同稀世珍宝的她再被别人发现──

就如今天,她的盈盈一笑便将好友翰云的全部目光吸引过去,他看了心中着实不怎么舒服。

若她的笑容也算是他掌控的范围的话,他希望……她的笑容从今开始,能独属于他一人。

殷玉书回天城的消息并未立刻公布,因为他这次虽是奉旨回京养伤,但却不想大张旗鼓惹人注目,所以当皇帝说要在宫中为他设宴接风洗尘时,他碗言谢绝了。

因为他按例也得和兵部报备自己回京之事,兵部尚书与他是忘年之交,这回无论怎样推托,他还是要与兵部尚书一起吃个便饭。

“你若是怕引人关注,咱们就扮作游湖的客人,到城外的未名湖上去游一游,再叫上工部的几个文官吟诗作赋一番,旁人便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兵部尚书的一番安排入情入理,让殷玉书只得答应,只是妹妹听说他要去游湖,便吵着也要跟去。

他于是说:“在场都是官场上的男子,你一个姑娘家跑去做什么?”

殷玉婷回答,“一天到晚在家里,闷都闷死了。难得你回来几天,也不救我出苦海。”

他笑道:“你要出门有那么难吗?爹会拦着你还是娘会拦着你?”

“都会啊,说什么姑娘家就该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哼,要说大家闺秀,我看你身边那个琬儿倒是比我还像,不然让她做爹娘的闺女好了。”

“尽会胡说。”殷玉书笑骂她一声,“好吧,既然你一定要去,就让琬儿和你同去,说是你的婢女,为了就近照顾你才来的,旁人也就不会笑做哥哥的我太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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