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蛋,将火腿切碎,加点太白粉进蛋汁,开炉火准备做烘蛋。
蓝子玮穿了套棉质睡衣,睡眼惺忪走来,拿杯子倒水,拖着脚撑到桌边坐下,脸色惨白,手心躺着一颗止痛剂,被她送进嘴,一口吞下。
必御熄掉炉火,眼睛追着她,看她吞药,皱紧眉头,有点生气。
“你应该先吃过早餐再吃药。”他走来,模模她明显苍白的脸颊。
她不算是早起的人,不会在八点前醒来,现在才七点十五分,要不是痛到无法忍受,她宁可窝在床上。
止痛药没那么快止疼,她现在头痛、肚子痛,几乎想要唉唉叫,关御的话她根本提不起力气回,还吃早餐咧,她只想让疼痛赶快停止。
她的头赖在桌面上,眉头因疼痛皱着,眼睛闭上。
必御觉得自己好像也痛起来,她这么痛的样子,让他难受,“是不是很痛?”
“痛死了……”
“等一下我去买红豆,煮给你吃。”本想晚上再煮,看她这么不舒服,他立刻改变主意。
红豆?红豆汤!懊死的蓝子珩。
“我弟跟你说的?”拜托,她跟关御没麻吉到可以告诉他自己的生理期!
“嗯。你每次都这么痛?一直都这样吗?有没有看过医生?”
“不用看医生了,怪我月子没坐好。”生过孩子后,每每碰上经期就疼痛得难受,月子没坐好真是……她……刚刚说了什么?
必御愣住,不确定自己听到的话,月子?没坐好?她……
空气僵凝好半晌,蓝子玮脑袋卡住,想不出转圜的说词。
至于关御,他无法形容那份冲击,他不是不能接受她生命中有其他男人出现,六年毕竟是段漫长时间,足够她跟别的男人结婚生子,而后离婚……他只是从没想过这个可能,他一厢情愿以为她一直是单身。
那人,待她不好吗?没让她坐好月子,弄坏身体?她是结过婚了?或者,只是生下孩子?接二连三的问题像泡泡,不断冒出来又消失,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该问些什么?
或许,他什么都不该问。
“我听说如果月子没坐好,再生个孩子,把月子坐好,身体就能恢复。”他弯,从后头抱住她,声音很温柔。
蓝子玮沉默,他听得清清楚楚,她该怎么把出口的话抹去?根本不可能。
必御有股冲动想问她,愿不愿意跟他生个孩子?他会仔仔细细把她照顾得很好。但转念一想,他不过用六十万换住这屋檐下一个月的权利,还没彻底霸住她的心,生孩子这问题,恐怕会惊吓到她吧。
“我去买红豆,等我。”他松开拥抱,亲了亲她耳边的发。
“关御……”他不想问?
“怎么了?或是你想喝黑糖姜茶?”
“没、没事。红豆汤很好喝,我喜欢甜一点。”……他不好奇孩子的事?
“我知道了,等会儿帮你煮甜一点。”
必御出门,蓝子玮坐在餐椅上,心情乱七八糟,她怎么会痛到神智不清,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
而他为什么问都不问?是不想知道,还是,他认为她生过孩子这件事,不是太重要?
倘若关御只是想谈一段露水姻缘,她过去有没有孩子、跟谁有过孩子,根本不具意义,她充其量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就算她生过孩子,又怎样?
他若想要走一辈子,才会想知道吧?
蓝子玮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在心里无聊地反复推理诘问,关御想不想知道?
如果不想,又为什么不想知道?
她居然不在乎说溜嘴的事,反倒在乎起,在关御心里她的位置是不是不够重要?关御看待她,是不是只想玩玩而已?
她到底在矛盾什么?关御要的若是露水姻缘,不是正合她的心意?为什么她竟然有点心痛!就因为关御不够认真、不想知道她跟谁、什么时候生了孩子?
蓝子玮啊蓝子玮,你是白痴、笨蛋,被满满的费洛蒙淹死所有脑细胞!她骂自己。
必御不想知道才好,他想要露水姻缘才好啊!她该想想小石头。
她瘫在餐椅上,脑袋里两极的想法在拔河,身体的疼痛加重折磨,这个早晨,好难过。
必御在往超市的路上,第一百次告诫自己,除非她主动开口,否则他什么都不问。
他不想带给她压力,更不想让她难过,她生了孩子,却不跟孩子、孩子的父亲一起生活,月子没坐好……种种迹象都指明,那绝不是愉快的过去。
他无法参与她过去的六年,现在的她,单身子,他该庆幸他有机会参与她的未来。
她有过孩子的事实,让他更加看清自己想要她的决心,也让他领悟到,自己是真的……爱上她,是真的有那么爱,爱到想跟她生孩子,帮她好好坐月子,让她生理期时不再头痛、肚子痛。
必御走在人行道上,想起她苍白的脸色,不禁加快脚步,进入超市,买了袋半斤装红豆、一包冰糖,匆忙结账,赶回小鲍寓。
端着红豆汤,蓝子玮盯着电脑荧幕,今天台北股市盘势温吞,无价无量,指数上下震荡不超过五十点,过午盘了,十一点多的交易市场,无聊到让她想打呵欠。
她手上现有持股不出三成,看今天的盘,既不是进场时机,也不好出场。
她喝一大口甜甜红豆汤,嘴里尝着甜,心却感觉涩。
二十二寸的液晶荧幕旁边,手机安静躺在桌面上,她汤碗里的红豆还有三分之一,她放下碗,拿起手机拨号。
电话响两声,立刻有人接答。
“弟啊,在忙吗?”蓝子玮问。
“我在家,下午才有门诊。你好点没?”
“多亏你的鸡婆,我一早就有红豆汤喝。”
“关主厨对你不错。”蓝子珩凉凉道。
“弟啊,我……我不小心说了。”
“说什么?”
“说……我月子没坐好,生理期才不舒服。”蓝子玮咬牙,她需要找人问意见,这世上唯一知晓她、了解她的亲人,就只有弟弟了。
蓝子珩叹气,他脑细胞不多的姐姐,把身上所有脑细胞都用在股市操作上了,碰到其他事情,她几乎没在用脑,因而常做出蠢事。
他啊,真是无语问苍天!每每遇上姐姐做蠢事的时候,他不免要感叹,天才总是好寂寞。
“然后呢?”良久,蓝子珩问。
“没什么然后,他说,如果月子没坐好,再生个孩子,把月子坐好,身体就能恢复。你觉得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想一个早上。
“除了这些,他有没有说别的?”
“没有,也没问其他问题,像是跟谁生孩子?孩子多大?什么都没问。”
“你只说月子没做好吗?”
“对。弟,你觉得……”
“他不问,大概觉得孩子是你跟别人生的,他不想知道。”蓝子珩分析。
“如果你很在乎一个女人,在乎到想跟她过一辈子,而你只知道她有过孩子,你不会想知道,她是跟谁有孩子?孩子多大?她是结婚有孩子?还是未婚生子?她会不会……”跟前任对象藕断丝连?
“说到底,你真正担心的是,他不够在乎你?”蓝子珩打断老姐没完没了的问题。
她没出声,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等不到回答,蓝子珩又说:“姐,你非常爱关先生,对吧?”真惨,他从“喜欢”问到“爱”,再到现在的“非常爱”,才多久时间?大概没超过四十八小时。
他姐姐啊,爱关先生这么多年,爱得这么深,竟然可以不动声色。
蓝子玮依旧沉默,望着红豆汤,想起早上关御为她煮红豆,他站在炉子前,专注照顾锅子里的红豆汤,一匙匙加冰糖,小口小口尝甜味,煮好的红豆颗颗饱满完整,裹着甜汤汁,晶亮晶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