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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心 第11页

作者:丁榕

“我会的,不离不弃,不管她什么样儿。’’白云诚恳地说。,

“人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也罢,她在这儿我也不一定能保她周全,你带她走吧。”周大娘无力地长叹一口气。

居然这么顺利?白云相当诧异。

周大娘苦苦地一笑,“我也还是个人呢。”

“那赎她要多少银子?”

“咳,算了,当年她娘也没少给我挣,这次呀,就算我嫁女儿赔送的吧。”

“这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

“我还要带走几个人。”

“哦?谁?”

“月姨,虎子,和一个叫菊儿的丫头。,’

出乎白云的意料,赎玉瑛出来这么容易,可麻烦却在赎月姨和虎子身上。月姨坚持不肯让他赎身,虎子又不肯离开月姨。娘儿两个较上了劲儿。

白云无法,索性将她二人带回园子里,让玉瑛他们三人商量去。

“娘,要走一起走,我绝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儿。”虎子哭喊着抱住月姨,不肯放手。

“孩子,我老了,做不了什么了,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尊严,我已经和白先生说好了,他会带着菊儿,照顾你,我不能再陪你们了,这些年来,我仔细留意着,菊儿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而我会用自己赚的钱赎自己,你们不必管我。我也累了,不能再和你们一起去打拼了,而且,小姐还在这儿呢,我不能丢下她。”

“娘,你不走我也不走,我陪着你。”

“傻孩子,小鸟长大了总要离开窝的,白先生是个好人,把你们托付给他我放心。”

“月姨,一起走吧,我们别分开。”

“是呀,一起走吧,玉瑛身体不好,您正好照顾照顾她。”

“不用劝我了,虎子,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为什么你比玉瑛小几个月我却坚持让她叫你虎子哥?我是要你像个哥哥一样照顾她呀。”她回转头,“瑛儿,你娘当年自名花魂,给我起名冷月,就是要我应那句冷月葬花魂。你们都别劝我,我要陪着小姐,我主意已定,你们走吧。”

第四章

就这样我跟在白云身旁了,非妻非妾作主非仆,这都无所谓。我本也没别的要求,我没有一技之长可以自养。我所学的琴棋书画各种技能部是为了让我成为花魁,让我取悦男人,可对于我的自立谋生却半点儿帮助也没有。在这样的世界上,除了他,我没人可以依靠.也不想依靠,我想我是爱上了他,愿意在他身旁。

我去找过她,谁知她全家多年前就已经搬走了,在这茫茫人海之中我该到哪儿去找她呢?今生我还能见她吗?

本来我是有些怨白云的,若不是他,我早已逃出去找她了,不过我现在更多的是庆幸,一定是娘在上天保佑我,将他带来我身边的。

我跟着他,在江南一带拍摄电影《桃花扇》。快乐的日子总嫌太短,转眼间秋去春来,已经快一年了。

他请了位老妈妈专门照顾我的饮食。长时间的安稳生活和精心地照颐让我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的肤色红润了,身体发育了,发色也变得乌黑亮泽了。

我很少见到虎子哥了。他将虎子哥带在身边,教他读书、教他做事。虽然他不说什么,但男人这点儿小心眼儿我还是看得出的,再说,他也的确是为了虎子哥好。随他去吧,我只是在心里偷笑。

他也教我读了很多书,现在我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傍晚快来临。他会回来与我一同吃晚饭,吃过晚饭,他就是最博学最严厉的先生,而我也是最乖最粘人的学生。

这里没人知道我的身世。他只说我是他表妹,父母双亡被托付给他。我明白他的心思,他并非因我的身世而鄙视我,他只是在保护我,毕竟人言可畏,他不要我受到一点儿伤害。

罢离开寻芳园的时候,我的精神还很脆弱,夜里睡得很浅,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即使明知身边,即使明知现在已经安全了。没办法,老习惯了。

我索性独居一室。那时候他每晚都会陪在我身旁,直到我睡熟,有他在身边我会奇异地安下心来,不再做被人捉住的噩梦。

有时半夜醒来,我常常是窝在他怀中,于是我便一觉睡到天亮,他怀中的温暖和安全的感觉让我眷恋。

有几次他紧抱着我,将脸埋在我的颈边。他的喘息浊重而混乱,我的心也会合着他的心跳,急促得几乎要跳出腔子。后来他就很少会半夜偷偷溜到我房里陪我了。我知道,他是在耐心地等我长大,等我壮一点儿,等我能承受他。

可是,从半年前的那天起情况似乎变了……

连着几天他都忧心忡忡的,每天关在书房里不知在做什么。我细细地问了几次,他才沉痛地说日本人把东三省占了。

东三省,我知道哦,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娘说那里很冷,冬天天上会飘着一种很白很白的六瓣小花,叫雪,一片一片的漫天都是,将房屋村庄、白山黑水都笼照在一片洁白的梦境之中。那会是什么样子?我想象不到,想必很美吧,古人不是有很多咏雪的诗吗?什么“忽如一夜春风来,干树万树梨花开。”什么“柳絮因风起。”……

做一个好妓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娘曾说过,得懂得各地的风俗禁忌,才不会不小心得罪客人。妓女也须博学才行呢。哦,我扯得太远了。

我那时只想劝慰他。就说咱们这里是江南,离东北还远着呢。

谁知,他拍案而起,指着我的鼻子喝道:“就是有人有这样的心理才可怕……”

我现在还记得他对我大吼时脖颈上青筋暴起的可怕模样。我是第一次被他这样声色俱厉地责骂,心里自然很委屈。菊儿看不过我泪水涟涟的样子,顶嘴道:“日本人占了咱们的地方,自然有朝廷,有官兵来管,你将小姐骂成这个样子又有什么用呢?你急成这个样子又有什么用?”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有国才有家,身为中国人我怎么能不急……”

饼了几天,他的气顺了,也觉得不该这样斥骂我,向我陪了不是,可他整个人都变了,整天神神秘秘。他精神恍惚,连虎子和菊儿联合家里所有的人来冷落他他都没察觉。这一切让我心惊。

有一天晚上,我又睡不好,开窗望去,却见他一直在庭院里徘徊。天亮前下露时最冷,我取了件长衫去替他披上。

他想事情想得入神,我站在他身后好久他都没发觉。我将衣服披在他身上,他背上的肌肉倏地一颤,转头见是我,全身的肌肉才放松下来。他满脸的青胡碴,虽有些憔悴,却性感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玉瑛,你说……”他左手的食指在下巴上刮动,我从没见过他这种困惑的样子,“一个人,若是做一件非常非常隐密的事,他谁也不能告诉,却是极端危险的,非但成功的机会很小,而且自己这样使不明真相的人都会对他不利。即使侥幸不死,也极有可能留下千古骂名。你说,他该去做吗?”不及我回答,他自己又恨恨地说:“史上的事又有多少冤的,多少错的呢?!若非到了最后,周公之忠,王莽之奸,谁又能辩识得清呢?纵观青史,又有多少不成事,身死不说还留下千古骂名的呢。忠,也未必都是忠的;奸,也未必都是奸的。奸臣被当做忠臣的有,无可奈何,忠臣被当做奸臣的也多,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他那天的指责让我心有余悸,他这语无伦次的话也让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我只能戚戚艾艾地说:“若是该做的事就去做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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