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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的婢女 第4页

作者:光泽

“公子,阿尘不多加打扰,您早一些歇息,我先行告退了。”阿尘轻声说道。

看方元撇过头去不看她,阿尘提起竹篮慢慢走向升降机关,一想到要离开,她忍不住回眸一望,原想只要看到他的侧脸也好,但却看见那对明亮的大眼睛正随着她移动。

按下心中的失落,在暗红色光芒之中,阿尘绽放幽幽一笑,坐上机关离去。

在渐渐暗去的光线之中,阿尘的身影也跟着消失,方元感觉到身上的锁链逐渐松开,没了箝制,他低下头信步走向水潭,借着仅剩的光线,看着水光中自己的倒影依旧,但性情却早已改变。

他不敢承认,可心里却明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陷囹圄的日子,这个囚牢四季如夏,虽然简陋,却是个遮风避雨之处,每天日升月落,雾起云流,幽远而恒定。

世界只有他和阿尘,在感受天地的伟大奥妙,忘记时光的流转同时,也几乎快要抹去所有的仇恨。

恨意消失,而感动增加,方元始终不懂阿尘为什么对他出奇地好?

他不过是一个战败的俘虏,这个自称阿尘的姑娘,却打从他两年前在此苏醒,就如此竭尽心力地照顾他。

任幼芽一样娇女敕的自己烫手不打紧,却在意烫伤身经百战、全身上下肌肤无一完好的他。

打从开始流亡,成为刀口上舌忝血的亡命之徒后,早已不再有人对他温柔……

方元不愿意遗忘,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加上方家八百七十三条人命,十几年来,每一夜,家破人亡之日是他无法摆月兑的梦魇。

可折腾人的是,为了报仇而生活的日子,水深火热到无以复加。

原本,他是集家人疼爱于一身的书香世家少爷、名门望族方孝儒之孙,以乃祖忠义之风自豪。

可惜天地不仁,万物皆为刍狗,不忠不义的朱棣登基,祖父不愿意投降输诚,在官兵涌进宅第前,祖母、亲爹和大伯三条白绫悬在大厅,除了九族之外,连同朋友弟子无一幸免,方家全数灭绝。

在危急之时,忠心耿耿的女乃娘用自己的儿子冒充他,将襁褓中的萧无音交付给他,临死前再三嘱咐他,绝对不能忘记抄家灭族的仇恨,要他一定要为众人报仇雪恨。

方家门楣被鲜血浸润,落在地上任人践踏,他却不能上前去捡,因为方家的方元已死。

而后,他让无音改姓方,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抱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流浪街头,隐侄埋名受尽欺陵。

为了生存,他什么伤天害理、肮脏的事情都做尽了,到后来招兵买马,成为海上人人畏惧的海蝎子,才再度让“方元”二字重见天日……

没有一日能安心地睡着,直到败在龙海儿手下,被关在此处,不是自由之身,才让无时无刻被仇恨重压的他得到一丝喘息。

他并非自愿,而是不能再去做那些腥臭龌龊的事情,尤其是有阿尘的陪伴,让他重获内心的平静。

“但是,这种日子又能持续多久?”方元对天喃喃自语。

方元痛苦跪地,一闭上眼,三条白绫便在眼前晃动,女乃娘儿子的哭号声不绝于耳,再想起自己第一次夺去他人性命,罪恶感让他不住颤抖。

他不能停止,他不能厌倦,他不能够逃避一族的血债,为了报仇而生,为了报仇而死,功成之日亦恶贯满盈,合该永不超生。

但他却遇上仙女般的阿尘,他还记得初次见面之时,她只是个大丫头,不过是个精巧的女圭女圭,才两年便已出落得如纤尘不染的出水芙蓉,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可是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却是丝毫未变,他天天看着她不甚灵巧却拚命为他忙进忙出,看着她汗流挟背的辛苦,要他如何不感动?

阿尘心细如发,他明明没有要求,她却挖空心思让他衣食无虑,没人告诉她,但是她却知道他嗜酒如命、无酒不欢。

包重要的是,无论他如何冷淡、如何忽视,她仍然笑语盈盈。

家破人亡之后,十几年来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一条贱命随时可能断送,没有人会为了他流泪难过。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七情六欲,但是他现在发现,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包真切地说,任何活在地狱的最底层、在没有黎明的黑暗中打滚的人,会更渴望光明和平凡,那种最微不足道的幸福。

阿尘的出现是一盏微弱的光,却照亮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打从心底感觉温暖,感觉到纯洁,感觉到世间的美好……

也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回到过往快乐的时光,在春天百花齐放之时,在花园里头设宴赏花,全家和乐融融地吟诗作对、斗智争能,输赢不过是场游戏。

不该相遇的……

上天不该让他遇到阿尘,不该让他有了不该动的念头,美好的人事物太过短暂,就变成非常残酷的折磨,可是他无法拒绝她来到身旁,无法不看、也无法不爱了。

也许当他发现她的左手残废时,他便无法阻止对这个善良姑娘的动心。

突然,在黑暗之中,方元有如困兽之斗地对天大声咆哮,凄厉而又哀凉。“老天爷,你为何这样对我?这不公平!”

第二章

清晨月落日未升,夜后尚是天地万物的主宰。

在第一道曙光来临前最墨黑的时刻,龙族学堂后方,师傅一家人起居院落的厨房里,却已经有抹清丽的身影,正压低声音、舞东弄西地调理着各色料理。

直到将刚炊好的饭移进木桶,收入竹篮,阿尘方揩揩汗,水眸却没闲着地确认该带上山的干净衣裳、饮食酒水样样不缺,不打算多作休息,娇俏的人儿便模黑走出了学堂。

要入冬了,白日里一样炎热,但夜里的雾却浓了些。

虽然今晨和每一天早晨没两样,但距离方元开口说话,已经过了三个月。

原以为方元的响应是个契机,可是阿尘却大错特错。从那次之后,他鲜少开口,大半时候还是无动于衷,表情像被冰雪冻住。

踩着熟惯的湿滑山路,阿尘开心地哼着小曲,小路崎岖,可她左拐右弯半步不差,矫健地走着。

她不会去猜测他在想什么,男人的心思正如山色一样难以辨析,但总有一天,她会像闭着眼也能在山中行走一样地了解他,只要他的心不将她阻隔在千里之外就好。

而且当她要离开之时,他眼眸中总是闪过几不可察的失望,于是,她更早起身、更晚离去,长时间停留在牢底,待在他的身旁。那也是她的心愿。

哼着从族人那里听来的曲子,揣着三折宣纸,阿尘喘吁吁地走着,今儿个多准备了族人回港带来的北方苹果,竹篮比往常沉重了些,不过她还是充满喜悦。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甜滋滋的脆爽口感,她昨儿第一回尝,爱得不得了,便决定要带几颗给他。

这是对门的岳大爷为了思乡的妻子特地带回来的。

据岳大嫂子讲,北方佳果有平安的意思,是给珍而重之的人祝贺食用的,婴孩满月、婚嫁喜事,连远行病痛都少不了此物。虽然囚在井牢里人我不侵,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够平安颐利。

至少,能够不要忧愁。

在阿尘不经意之间,日头早已高升,而她也从蔚蓝海边来到浓荫山林,顺手采了几朵大红朱槿,想念的强烈感觉推着她的脚儿,又加快了脚步。

饼了一个时辰,她已来到井牢的上方,看着两道机关,她还是闭着眼睛狠心拉下,待一切恢复平常方打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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