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妳就靠吧。看在妳可怜的份上,本小姐不介意。”庄小蝶拍拍她的脑袋,学着大人的模样,把她拢入怀中。
“小蝶,其实……其实我很难过。”曲纱纱哽咽道,“妳这么大方,不介意我哭一下吧?”
“妳不会把我衣服弄湿吧?”
“哭的时候有眼泪,可能会把妳的衣服弄湿。”
“好吧,好吧,反正本小姐也不希罕这件旧衣服,妳要是实在憋得难受,就哭出来吧!憋得太久,会出人命的,我可不想我家变成凶宅。”
胖胖的手掌从对方的脑袋上移到那张悲痛的小脸上,又安慰似的拍了两拍。
曲纱纱轻笑了一下,在笑的瞬间,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地流下来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流泪,就算在饥寒交迫的生活中,她也仍是快快乐乐的。但此时此刻,她居然在一个平日跟她作对的女孩子面前泣不成声。
汹涌决堤的悲伤让她忘记了一切,无论谁的肩膀,她都想靠一下。
第八章
他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坐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看轻歌曼舞,听市井喧嚣。
吵闹的环境可以让他的悲伤隐藏起来,甚至,让他自己在买醉中忘记悲伤。
他撑着额,一边听楼下赌场摇着骰子的声音,嘴角轻扬,微瞇着双眼击着节拍,嘴里哼着狂放的歌。
这时候,他看到一个人缓缓朝他靠近。那人一袭白衣,俊颜冷凝,将佩剑啪的一声,放到他的桌上。
“小庄,是你?”慕容迟抬眸笑道,“好凶哦,难道你想杀我?”
“店家,再摆一副碗筷,我要跟慕容公子喝几杯!”庄康道。
“对哦,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他故作轻叹,“自从你成了亲,天天跟老婆在一起,都忘记我了。”
“如果羡慕我,你也可以成亲呀。”
“我?有人愿意把闺女嫁给我这样声名狼藉的人吗?”慕容迟摇头涩笑。
“我那个小姨子倒是一心一意想嫁给你,可惜你不要。”
“拜托,我慕容迟是何等人物,要娶也该娶一个自己心中所爱的人,否则家中已有美妾无数,我又何必再娶妻?”
“我发现你这小子没什么别的本事,撒谎倒是一流的。”庄康轻哼。
“小庄,不要信口雌黄,我何曾撒过谎?”
“还不承认?你若不喜欢我那小姨子,那天为何对她那样残忍?”
“小庄呀小庄,你说的话真让我越听越胡涂,对她残忍却表示我喜欢她?哈哈哈,天底下有这样可笑的解释吗?”
“慕容,人人都被你骗了,可我不会,别忘了,我可是你多年的至交好友。”
“小庄,别忘了,当时你也气愤得很,差点要拔剑杀了我,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欺负了你那小姨子吗?现在却来说这种话,真的好奇怪。”
“我当时一时气愤,可事后想起来,觉得蹊跷很多。我这才明白,当时被你这小子给骗了!”
“哦?什么蹊跷?说来听听。”慕容迟仍旧故作轻松,死不承认。
“你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小泵娘说出那样狠绝的话?”他指出疑点。
“就因为你那小姨子太难缠,所以我才不得不放出狠话,让她可以早早死心。”
“关键就在这儿,你为何要让她死心?”
“什么?”慕容迟一怔。
“你身边有那么多女人,个个其实都对你一往情深,你心里也明白她们的心意,可是你何曾赶过谁?”
“我……”一向巧舌如簧的他顿时哑口无言。
“所以,你赶走我的小姨子,说明她在你心中是最特别的,你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让她沉沦在这一场无望的爱情里白白伤心,你会害怕她伤心,当然是因为喜欢她的缘故了。”逐一推理,得出答案。
被揭穿的慕容迟呆坐良久,终于酸涩地轻笑了一下,把头别去,不看好友的脸。
“你不承认,我也不逼你,反正纱纱已经回姊妹坡去了,以后,你们也许永远也不会再见了。”端起酒壶,庄康替他倒了一杯,“来,喝酒!”
永远也不会再见了……这一句话,是他早就料想过的结果,也是他那日语出伤人想要的结果,可是为什么现在听到它的时候,心尖却忍不住一颤,彷佛有一颗泪要被震出来了?
饮了一口酒,霎时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千杯不醉的他,何曾如此不胜酒力?
“小庄,”慕容迟忽然幽幽地唤,“你们镖局押送宝物这么久,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药,叫做『枉生草』?”
“当然听说过。枉生草是一种神奇的草药,生在白云谷,可以让人脑子清明,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可惜,这世上的人经历的大多是伤心事,没有人愿意经常回忆过去,所以这种草药,很少有人采撷。”
“我已经派人去白云谷了,叫他们采一把这样的草药回来。”
“怎么?你想害谁?”庄康莞尔。
“我自己用。”他叹了一口气,“我想忆起小时候的事。”
“什么?”庄康一愣,“你不是曾经说过,因为被亲生父母抛弃,所以不愿想起小时候的伤痛吗?”
“可我担心,在忘记伤心事的同时,我也忘记了从前的快乐。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在我被义父收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股酒劲冲上脑子,他不由得再次瞇起双眼。
蒙眬中有美景,从脑海深处飘拂过来,他看到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看到他们在街边快乐地玩耍,在烤山芋,在偷酒喝。
男孩似乎还说了什么话,让女孩开心地笑了。
到底,那是什么欣慰芳心的话语?他真的很想知道。
相思鸟生病了。
从京城千里迢迢把牠带回家,养在金顶的笼子里,喂牠最好的美食,用绿叶红花来映衬牠,没想到牠却生病了。
只见这红嘴翠羽的小家伙整日缩成一团,无精打采的蹲在梁上,再无好听的歌声。
“你怎么了?”曲纱纱万分焦急,伸出指尖轻轻触碰牠的脑袋。
这小家伙是柳笑哥买给她的,是他留给她的惟一念想,她不能让牠就这样轻易地死掉,
“纱纱,”曲安安掀起门帘进来,金步摇在发髻上一晃一晃的,“来,我炖了莲子羹,快尝尝。”
“大姊,”平时面对吃的,她总是大有兴趣,指手划脚,品东论西,可此刻她似乎完全没有闻见羹汤的清香,只满脸忧虑地道:“这鸟儿好像快不行了,大姊,我该怎么办?”
“不行就不行了,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时候,何况是鸟?”曲安安笑道,“妳呀,真是小孩子,连一只鸟都看得这样重,若觉得伤心,大不了帮牠立块碑好了。”
“牠……牠真的要死了?”眼睛痴痴盯着笼中的小家伙,她几乎要流下泪来。
“好了,为这种小事伤心,可不像我的妹子!”曲安安扔过一块手缉,“妳若哭够了,我要跟妳说一件正经事。”
“什么事?”很少见大姊如此郑重地跟她开口,曲纱纱满脸迷惑。
“妳就要满十八了,也到了女孩子出阁的年纪,我跟妳二姊商量着,要替妳挑一个合适的人。”
“妳们不是一直在替我挑着吗?上次还叫我出一道题目,让客人们试菜。”
“上次没有把这事当正经的来办,只由着妳胡闹,这一次不同了,我和妳二姊打算隆隆重重地替妳办一场招亲大会。”
“招亲大会?”她诧异。
“对呀,比武功,比家世,比相貌,比才华……我们要广招天下男子,让他们统统到姊妹坡来,在你抢我夺中挑出一个十全十美的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