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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仲介 第5页

作者:尹柔

平安自小便将自己的生涯规划得很好,人生的进度也始终和他所订定的目标同步前进,他不是个会令人操心的孩子。若说他什么令人不满意的地方,应该是他没有把女人放在他的生命蓝图里。

她衷心希望平定真能替他哥哥补足他的这个缺憾。

“妈拜托您配合一件小事,请别在哥哥面前嘀咕这件事,让我静静的进行,我会让您很快抱孙子的。”

平母又仔仔细细的将相片看完,然后将它整齐的在袋子,交还平定的手中。

“收好!记住,千万别让你爸爸看见,他那个老古板不会接受大媳妇和小儿子拍结婚照的荒谬事!”

平母压低声音,左顾右盼,深恐丈夫突然返家撞见。

“老爸的个性我清楚得很,放心好了!”他将“犯罪”证据小心放回口袋,然后朝着母亲挤眉弄眼。这个平定一直替母亲解除没有女儿的遗憾。

“我看,我还是去爸爸那儿站一会岗,让他乐乐,这样可以省掉一次教诲及冗的训词。”

话没说完,他又跑出三里外了。

案亲独特的嗓门,大老远他便接收到了。

不知他又在和哪位长辈为哪门子事而争吵?

“嗨!大家好!”他必须先向众长辈请安。

他一向不喜欢“逐一点名”的打招呼,太费事了!而大伙也早就习惯平定这个捣蛋鬼的独一无二。

“爸!”他叫了声已面红耳赤的父亲。

这些老人也真奇怪,聚在一起总是高潮迭起,没有冷场,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在打群架哪!谁料在切磋棋艺、闲话家常,培养更深厚的感情呢?

“回来啦!”父亲抽个空回答他,然后又义无反顾的回到他的“战局”。闹烘烘的一团,听得懂谁的话才有鬼呢!不过,每个人都乐在其中,也许这便是他们运动的方式。

平定记得小时候看到这种混乱,总是吓得哇哇大哭,直嚷嚷“不要吵架。”

这些年在外地读书,他竟常常会无缘由的思念起这特殊的噪音。仿佛它代表着最浓厚的家乡味。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劝听的噪音了。

“平医生”一个年轻的妈妈手中抱着看来像是四、五个月大的小婴儿来求诊。“又是整整两天没吃半滴牛女乃,怎么办?”

放下听诊器,对着病历表沉思片刻,平安慢慢的开口,“或者——这次不要再替他打点滴了!”他的浓眉都纠集在一块儿,足见他下了很大勇气说出这句话。

看着病表上的出生日期,这个小婴儿应该有四足岁,打从平安开业至今,这个小男孩就成了他的小病人。两、三年来,平安没有看见他有任何进展。

小男孩仍然如第一次求诊时一样瘦小。他的双眼依旧紧闭,偶尔张开眼皮,也只见黑眼珠往上吊的呆滞眼神。他的嘴马也依然合不拢,永远都漫无目的敝开着。

生命在他身上,不再是个有意义的名词;成长对他而言,更是一种讽刺。他不会哭闹、不会嘻笑,因为他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意识。

旁要根本不知道他在沉睡抑或清醒,因为,他整日只是静静的躺着,除了久久发出的一声申吟可以提醒别人,他是个生命体之外,他实在和洋女圭女圭没两样。

其实,他活得比洋女圭女圭还不充实,更不快乐。

洋女圭女圭还可以透过电子零件,表达心情。她会叫爸爸妈妈,也会哭和笑,更会将眼睛灵活张开、闭上。她会做的动作,实在很多。

而他,这个小男孩,除了头发和牙齿在生长以外,其他的一切器官,早就停止了所有的活动。

他的双手笔直僵硬,手掌永远是紧握着的,要掰开它都不是件容易的差事。他的双脚成交*的姿势,脚掌早已变形得离谱,抱着他,一点也不会感受到生命的奥妙,永远实际情况体会不了生命的美丽。

这位伟大的妈妈,从来不曾摒弃他。遍寻名医仍无法查出正确的病因,跑遍大小医院,始终没有办法治愈他,但妈妈仍旧不放弃他。

平安的作用,只是在延续小男孩可怜的、无意义的生命。曾经好几次,他想劝年轻的妈妈不要再做无渭治疗,他想劝她终止无尽的身心折磨。

但是,每次接触到她炽热的眼神,他总是被软化,并且回过头来怪自己的残忍、无情。

最近,小男孩常常厌食,两、三天不吃牛女乃的纪录越来越多。当妈妈抱着他来诊所时,总是奄奄一息,了无生命的迹象,必须靠打营养针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

“这实在不公平!对你可是对他。”平安平静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你有没有想过,对他而言,生命也许是一种极度的残酷的刑罚?也许,让他自然而然的结束生命,才是最好的决定。至少,他可以早些投胎,有机会再支重新做人。而你……你受的折磨与煎熬也够了,就让你和他同时获得解月兑吧!”年轻的妈妈脸上的泪水早已泛滥,她泣不面声,哽咽的说:“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想过,可是,我真的无法狠下心来。纵使明白花在他身上的金钱与精神都是一种浪费,纵使明白留住他只是在阻挡他来世的路,可是,我仍旧不能不理他!我真的很矛盾,也很痛苦。

不过,我却必须继续承受这些折磨。如果老天见怜,会让他在接受治疗时安然离去。至于教我放弃他,是万万不能的!我不想在将来的日子里,后悔自己的罪行,后悔自己弃他而去不顾的残忍。”

这真是个难以快择的难题,平安也无权替她作决定。

只有在面对这个小病人时,平安才全暂时后悔选了这个行业。

如果是后天的人为因素所造成的生离死别,也许在一阵阵恸哭之后可以获得纡解,可是,这种什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的先天遗憾,却教人充满乏力及挫折感。

平安再一次妥协。

他吩咐护士准备完毕之后,小病又被妥置在病床上,作延续生命的治疗。

他已经无法正确分辨这椿病例的处理,是对?是错?他茫然的朝年轻的妈妈看一眼,她也正以茫然的眼神回望他。因为,她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尽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及爱心,不顾一切的救活她的孩子,不管生命对他有无意义,不管人生对他是否瑰丽。

“我曾经虔诚祈祷,甚至愿意以自己剩余的生命作交换,希望有奇迹出现,一分钟,两分钟,或是半分钟、十秒钟都行,只求能让我的孩子开口告诉我,他希望我怎么处置他的将来,让他自己决定苟延残喘,或是尽早投胎?”她幽幽的说,语气出奇的平静。

可是,这平静的一番话,却是教人柔肠寸断,有着更多生不如死的无奈。坚强的母亲,你教人何其于心不忍?

回乡以来,平安第一次有了想回城里找恩师的冲动。应付这种人生的无奈,他实在力不从心。

“老师!”平安走进小儿科主任的办公室。

“你舍得抛头露面了?”非常有权威性的声音。看到来人,姜正彦有太多的惊讶及愉快。

这位当年一手教出的高材生,不顾他的百般慰留,硬是回去当个隐士医生,着实让他有痛失左右手的伤感?

“怎么有空回来?该不是专诚来看老师的吧?”姜正彦说:“坐,先坐下再说。”

平安依言坐下。“我是专诚回来看老师的。”

“真的?”姜正彦喜出望外。“还好吧?”虽然平安常常来电报告诉近况,不过,今天却是师生三年来的第一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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