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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手约 第23页

作者:沉香

“母亲走了。”这简单的话,她平静的神情,却让杨衡心痛无比。

回到房里,遣走下人,屋里只留下一片冷清。见着了他,她的心中了然,不心痛,不心慌。

看着她换上新的衣裙,又对着铜镜整理容貌、发髻,杨衡心知不对,她应该哭泣、应该询问的。

荆心同回过身走到他的身前站下,定定地看了看他,不待他讲话,曲膝跪下。杨衡心中一惊,刚伸手要扶,却被她抬手拦下。她覆体,他的心中痛得无以复加,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跪在他的面前,以头触地。

她缓缓地直起身,轻启朱唇:“衡,心同求你三件事。我父亲罪重谋权,按罪当连诛九族……我不为荆家人和主事者求命,只是,容府和其他府里的奴仆、杂役……”

不待她讲完,他急急地说:“心同,肃帝开恩,此事只定容王与其他主事者之罪,他人会有牵连,但罪不至死。家眷流放,家役遣散。”

“谢肃帝开恩。”

是啊,这是天大的恩情,如此她的心中会好过一些。她再次轻轻地覆体,这时,杨衡受不住,随着她跪了下来,

“心同。”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他却不知再说些什么。

“衡,我知父亲应处腰斩,”话到这里,她的泪流了出来,腰斩,多么残忍的刑罚啊,“我求……”

他伸手拥她到怀里,她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啊,“心同,肃帝有意赐酒,对外说容王暴病狱中。”

“不,”她自他的怀中抬头,“父亲如此骄傲,定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天下人当他是乱臣,他的许多行事不光明、不磊落,但他绝不是只做不当之人。衡,我只求他去得快些,痛得少些。”

她轻轻地推他,他却不允,“心同,你不要再用‘求’字,再说‘谢’字,我受不起。”

“衡,可否请肃帝定为斩首?”

“我立即进宫去求肃帝。”

“父亲哪日行刑?”

“明日午时。”

“我想见他一面。”

“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酉时我引你去。”

由前面的狱卒引领,走过一排排空着的牢房,荆心同微微颤抖着,父亲,高高在上的父亲,如今被关在这里。

棒着木栏看着侧卧在稻草上的父亲,恍如隔世,她走进去跪在地上,轻声地唤了声父亲。

杨衡转身带着狱卒离去,此时,他不应留在这里。

看着父亲回转的身形,看着父亲散乱的发、憔悴的容颜,一句话冲到了嘴边:“对不起,父亲,对不起!”荆心同把头叩在地上,大哭。

容王扶起她,脸上露出的竟是慈祥的笑,“心同,哭什么?你没有对不起父亲,说来,父亲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母亲、对不起你的几个姐妹,只是父亲欲成大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日事败,说来是天意吧。”

“不、不,父亲没有对不起心同。是心同、是心同……”

“好了,心同,不要哭。你不怪父亲、不怨父亲就好。你母亲可好吗?今日朦胧中似看到她来找我,她离开时让我好生难过。”

“母亲……母亲已经走了。”

“走了?”容王轻声地问,“是啊,我似看到她年轻时的样子,原来是走了。走了好、走了好,我不愿她受痛苦。心同,你母亲最后说了些什么?”

“母亲说了你们的相遇,说了她的爱恋。”

“是吗?”

“母亲让心同为她带一句话,黄泉路上,奈何桥边,她等着您。”

“好,今生我对你不住,来生我定不负你。”

“父亲,您与母亲慢走,心同到阴间再孝敬你们二老。”

“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的时候,才发觉权力、富贵不过是身外物,可我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为。”

荆心同看到父亲侧卧下不再讲话,也不再看她,轻声地说了句:“父亲,我走了。”

走到门边时,又听到父亲的声音:“心同,将我与你母亲葬在一起。还有,我不想你心中有仇恨。”

她猛地回身跪下,“父亲!案亲!”可容王却不再回身,也不再讲话。

第9章(1)

两年多了,杨衡的心中总是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他曾经担心的都没有发生,她没有责他,没有怨他,没有恨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也曾试探地提起容王,她只说过往之事不要再提了。她曾说想同他去江南看看他说过的小桥流水,雾霭楼台,可是正当肃帝用人之时,他允她三年之后解甲归田,定陪她下江南。每日里的幸福,让他觉得不真实。最让他担心的是,她犯了心痛的毛病,每个月都会发病,每次都痛得大汗淋漓,郎中寻了很多,可都说不中什么要点,药每日不断,却不见效果。

看着她苍白的睡容,他常常害怕有一天她再不醒来,说不好这种恐惧来自何处,很多个夜里看着她无眠到天亮。

“心同,心同。”

她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看到他担忧的目光。这半年来她的体力越来越不好了,有时倚着床就睡了。

“你回来了?”

“心同,槐花开得旺了,我带你去看看。”

槐花树下他拥着她坐在石椅上,槐花的香气随着轻风飘动,她想起前年同他摘花的情景,“真美,衡,明年谁陪你看槐花呢?”

“心同啊,年年岁岁心同都陪我看槐花好吗?”

“年年岁岁吗?”她没有回答他,只轻轻地说了这样一句,他的心中又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衡,两年没吃到槐花糕了吧?你去叫小翠和大成、东水来,摘些槐花,今天我的精神很好,做些槐花糕给大家吃。”

“心同,等你身子好些再说吧。”

“过了这个时节,就要等到明年了。”

她说明年时的目光很游离,竟给他一种快要离别的感觉。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杨衡压下心中涌起的不祥之感。

看着小翠捧着竹筐拾花的样子,她笑了,“衡,小翠有十七了吧,已经是大姑娘了,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应该给她寻个婆家了。”

“嗯。”

“衡,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话没说完,他就遮住了她的口,“心同,明日我去请宫里的太医来总会有法子的。”

衡,不要枉费心机了,这“病”治不好的,可是这话她要怎么说给他听?她不怕他骂她自私,只是她害怕看到他痛苦无助的样子,虽然一早知道会这样,可是她依然怕。

“心同,我已同皇上说过了,下个月我便辞官,我们去江南好吗?”

“江南?好啊!衡,你有我哥的消息吗?我很想他,很想见他。”

“没有,听人说他可能在西域。”他一定不在南亘,要不两年了岂会不来寻仇?

入夜,听着她浅浅的呼吸,日间的谈话又跃入他的心头,那种不安也随之而来,突然听到有人在叩窗,杨衡起身推开门,看到一个黑影跃开,他急急地跟了上去,来到院中那人停了下来,背对着他动也不动。

“阁下深夜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那人转过身来,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杨衡顿时愣在当场。院中的不是别人,正是下午荆心同同他说起的荆子衍。

“子衍?”说话间只见荆子衍抬手,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颈间。

“我问你,父亲之仇可是应向你寻吗?”荆子衍悲声问道。

“是。”杨衡只应了一个字,他晓得荆子衍的心情。

荆子衍的剑沉一下,他的颈间立刻被切出一条血道。即便此刻真的命丧荆子衍的剑下,他亦无恨,只是心中放不下荆心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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