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殿下?!”李彻的目光终于转注到凌霁月面上,对视良久,他忽然诡然一笑,“宁王说得不错,孤王不否认如若两国交兵,敝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但其结局必然是南燕的覆灭。不过父皇倒也不愿轻言开战,否则,数十万人马不会对豫州围而不攻。”
上首就座的凌御风闻言凝目道:“那么,依贵国的意思呢?既然不愿开战,为何围我国土?”
“孤王来时,父皇曾交付亲笔书信一封,交代孤王呈予陛下。”李彻自衣襟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予内侍。
内侍接过书信,小步跑至御座之前,跪呈凌御风。
凌御风展开信笺,眉头越皱越深,方阅至一半,已忍不住满腔的怒气,将信笺重重摔于地上,切齿道:“你们在做梦。”
“皇兄?”凌霁月担忧地上前几步,拾起信笺,才要展阅,却被凌御风喝止,“信中一派胡言,你把它给朕撕了。哼,南燕不惧战争,李彻,你请回吧。”
“皇上不再考虑了吗?以一人之身换取两国的和平,这样的交易如何算来都是值得的。您为何不问问宁王自己的意思呢?”李彻不气不怒,轻描淡写道。
闻言之下,凌霁月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异彩,眸中无限深沉,他不顾兄长的制止,展信而读。阅信期间,他的脸色一直那么沉静,既没有凌御风的愤怒,也没有其他什么冲动激越。半晌,他抬起头,向李彻道:“王爷,有一点我希望贵邦明白,南燕不愿战争,但南燕同样不惧战争。”
狡黠一笑,李彻道:“这个孤王知道。但宁王真忍心生灵涂炭?而且父皇只是想邀请宁王您在大唐住上一段时间罢了。这样的邀请,只要宁王答应,便可避免血流成河的惨剧,宁王殿下何乐而不为呢?”
他此言一出,堂下群臣不由大惊,这才明白大唐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难怪方才皇上如此愤怒了,大唐竟然提出以皇上唯一的胞弟作为质子,与李彻同回大唐。顿时,未央宫中如同炸开了锅般,议论四起。
凌御风更是拍案道:“不必再多言了,南燕虽弱,但决不怯懦,要以堂堂王爷换取倍安。”
李彻但笑不语,目光却紧紧锁在凌霁月身上,“宁王殿下怎么说?”
“我答应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随你回大唐。”凌霁月淡淡地道,如此重大的决定自他口中说出竟是如此云淡风轻。
“霁月!”
“王爷……”
一声声惊呼随着凌霁月的承诺从凌御风及在场群臣口中溢出。
“胡闹,朕不答应。霁月你先回宫去,这件事皇兄自会处理。”凌御风又惊又怒,急声道。
缓缓在阶前屈膝,凌霁月直视兄长,向来柔暖的目光中有不容回旋的坚定,“皇兄,以臣弟一人之身换得两国的和平安定的确值得,何况皇兄应当知道,臣弟出口的承诺向来不会收回。望皇兄成全。”
望着眼前那俊雅的容颜、那淡定的眸子,凌御风沉默良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里有痛、有怜、有不舍,更有难言的敬意。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改变他任何的决定,只有颓然道:“罢了,你若愿去,就去吧。如果这样你可以心安的话,皇兄不阻止你。”
“好,宁王果然明白利害,以大局为重。孤这就上书父皇,一个月后恭迎宁王光临大唐。”无视凌御风怒恨的目光,也不管南燕朝臣的惊惶无措,李彻径自抚掌大笑,眼中充满的是志得意满的光彩。
第2章(1)
当凌霁月再次回到夕照轩,已是丑时了。
凌御风将他召进御书房劝了很久,希望他改变主意,但凌霁月却坚持这样做。其实他们兄弟都明白,自凌御风登基以来,在宁王的辅佐下,南燕的国力迅速增强,从一个贫瘠的小柄,变得富足而强盛。逐渐显露的锋芒,让大唐君主开始注意起这个小柄,再加上这次一战,南燕轻易地挫败了军力强盛的东晋。于是大唐立刻就有了行动,施压要求南燕皇弟凌霁月赴大唐为质子,一来削弱了凌御风的臂助,二来又可昭显大唐国威,一举两得。
如今的南燕,国力虽然大盛,但与天朝大唐相比,却还有一段较远的距离。虽然两国都不希望因为战争而劳民伤财,但对于这样的南燕,大唐是忌惮的,所以提出以凌霁月作为质子,也算是打探南燕是否臣服。这些凌御风都明白,但对于这唯一的胞弟,他如何舍得任他去别国受委屈,而凌霁月更不忍令兄长为难,令南燕面临战火,所以大唐之行他态度坚决而不容回旋。对于皇兄唯一的要求是希望自己走后,能对云洛依加以照顾。
是的,他不会带她走。大唐不比南燕,他不再是尊贵的王爷,而是连一名普通百姓都不如的质子。在那里,他的顾忌太多,两国的和平担在他肩上。这样的他,无法给她优渥的生活,甚至连她的安全都保护不了。所以他宁愿她留在南燕,相信以皇上对他的恩宠,一定不会令她受委屈,至少在这里,她还是名正言顺的王妃。
听到轻悄而沉稳的脚步声,云洛依就知道他回来了。自内室迎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他难掩疲惫的容颜。
“王爷。”云洛依上前为他宽下华贵却厚重的王袍,取下束发的九龙冠,自衣柜中取出一袭宽袍为他换上。她才想唤人为他打水拭面,却被他拉住。
“不忙,”凌霁月笑笑,“让我先坐下歇歇。”
温顺地点头,云洛依为他添上一杯香茗。茶是上等的雨前,一时间,满室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令凌霁月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这是他的妻啊。
“王爷……”云洛依欲言又止,温婉的容颜带着浅忧。
知道她想问什么,看来她又想到什么“女子不得干政”的闺训了。凌霁月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我在一个月后出使大唐,以平息两国的战端。”
释去了眉间的轻愁,云洛依点头。她相信她的丈夫,相信他足以应付一切。何况在她的想象中,出师毕竟要比领兵作战安全得多,耗去的时日也短暂得多。
“要去多久呢?依大唐与南燕的距离来说,四十天应该足够了吧?”在他身边坐下,微微思索了片刻,云洛依说道。
“呵呵,妻子不该过问丈夫的公事吧,何况还是国家大事。”轻轻一笑,凌霁月半真半假地道,不着痕迹地引开她的问题。
微微一慌,云洛依连忙一正颜色,起身福道:“王爷恕罪,是臣妾逾越了。”
他吓到她了,凌霁月暗暗自责,什么方法不用,竟又提她最在意的闺训,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他歉然道:“我与你玩笑的,别放在心上。”
戚然摇头,云洛依目中含泪,“是臣妾太不自律了,不但今日朝堂上令王爷丢脸,王爷一日辛劳归来,臣妾还来烦您。”
“真是胡思乱想,洛儿,今日我很高兴,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希望看见你对我的在意。我的一切没有什么是你不可以过问的,别在我面前提什么礼教好吗?我们是夫妻啊。”将额头枕在她的发上,鼻间回旋的是她清爽的发香,凌霁月无端地感到安心。
“王爷当真不怪臣妾吗?您不怕别人笑话您娶了个不守妇德的妻子?”云洛依偎在他怀中,闷闷地问。
“你不守妇德?在我看来,你就是将妇德守得太紧了。有谁会乱嚼舌根来着?你又何苦庸人自扰?”凌霁月搂紧她微微泛冷的身子,又道,“与你说了好多次了,不必学旁人叫我王爷,也没必要自称臣妾。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彼此之间称呼名字就好,那岂非亲昵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