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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招亲状 第19页

作者:乐琳琅

她笑着摇摇头,有招贤庄的人作梗,今日这场招亲宴实是落空了!

回到床前,看到床上的人白里透青的脸色,她有些不安,推着他的肩叫唤几声,他却双眼紧闭昏昏沉沉没了反应。

她急忙招来店小二,让他再打盆热水小心看护病人,自个儿则匆匆忙忙往外走,欲上医馆请郎中来对症下药。

情梦迈出客栈的门,放眼张望街道两侧的店铺,没看到一家医馆,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儿。

这人儿一动不动地站在街对面那条胡同口,正默不吭声地注视着她。

一见这人,她先是一愣,而后一喜,月兑口唤一声:“忘了!”他还是没有离开这个胡同口!

听到她在叫唤,忘了正犹豫该不该上前去,她已像一阵风似的旋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放,满脸焦急地冲他问道:“你知道哪家医馆离此处最近吗?快带我去!”

他瞅瞅与自己手心紧密交叠在一起的那只素手,感觉到那手心一阵阵汗湿,并伴着微微颤抖,她的焦虑不安已由手心明显地传达至他心中。他默默点头,引领她穿过胡同,寻至一家医馆。

在这家医馆请得一位医术高明的郎中出诊,催着郎中拎起药箱随她一同返回客栈。

这一去一回,她始终紧紧抓着他的手,他也一直感受到她的焦躁不安。

“知道吗,斗勺从小到大从未生过病……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她一路上喃喃着,手上渐渐使了力,抓得他的手指关节很痛。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的惊慌失措,她口中喃喃的名儿似乎是她的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看她着急,他自始至终没有宽慰她一句,依旧沉默。

直至被她硬拉回客栈,在进入一间客房后,入目的情形,使得沉默寡言的他再难无动于衷,他用了浑身的力气拉住她,不让她靠近床边,在她挣扎着难以置信地瞪着床上一幕惨状,一心想扑至床前时,他在她耳边很大声地喊了句:“不要过去,危险!”

请来的郎中一见床上惊恐的一幕景象,吓得撒开脚丫子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

仅仅隔了一刻钟,原本躺在床上的斗勺已是全身肿胀,不断肿胀,膨胀到极限,皮肤咝咝地裂开,股股浓黑腥臭的血水迸溅出来,四肢上,肌肤已化成摊摊脓水,森森白骨渐渐,状极骇人!

或许是听到了宫主揪心的叫喊,斗勺奇迹般地睁开双眼,望着她,眼睛里含着许多的依恋、不舍,那样深深地凝望着她。他想对她说句话,只说一句,拼命地挣扎,喉咙里只发出咕兹咕兹的微响,他的眼中泛出一层泪水,泪水里裹着她的身影,渐渐凝结成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过脸颊,滴落在枕边,碎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停止挣扎,直挺挺地躺着,全身的骨肉一点一点地化成血水,他似乎再也感觉不到痛苦,再也……没有感觉了。

斗勺死了?他死了……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就是喊破了嗓子也得不到他的回应。

她终于停止呼喊,圆睁着双眼,死死瞪着床上令人惊悚的一幕惨状,眼眶内很痛,像被针扎一样的刺痛,却怎样也流不出泪。颤抖的双唇被她紧咬在齿间,牙齿深深陷进肉里,血沿着唇角滴落,染红了衣襟。

她只觉心里头很冷,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抖得再也站不稳了,便跌坐在门口,瘫靠至门框上,脑海里是模糊一团,耳内嗡嗡作响,视线有些朦胧、扭曲,就像被困在梦魇里,神志不清。就连身边不知何时围来一群人,她都没看到,只有右手还有些知觉——被人握得死紧的痛感。她还能感觉到痛……和一丝温暖。是忘了,他仍紧握着她的右手。他的手心里有汗,奇怪,他也会紧张?她苦涩地弯一弯唇角,缓缓闭上双眼,眼角有些微的湿热。幸好,还有这一丝温暖……

第6章(1)

客栈里出了人命,惊动了掌柜的,老掌柜急忙跑了趟衙门。

辟府公差来了,却查不出个所以然。请来的仵作只让人挑来几担泥巴,铺满这间客房的每个角落,把血渍吸干,再用铲子铲了去,挑到郊外掩埋掉,房子里的所有摆设也统统拿去烧的烧、埋的埋,处理干净。

爱衙的官老爷只当这是江湖恩怨,江湖事,江湖了,官府是撒手不管,落得个清闲。倒是验尸的仵作临走时,好心提醒情梦:死者属身中奇毒而亡,骨肉在极短的时间内腐烂化脓,证明这毒是深入骨血,用这极其狠辣的手段毒杀人的元凶,必定是使毒高手,且心如铁石,手法阴狠!版戒她须小心提防。

江湖鬼蜮,她定是无意中招惹了杀身之祸!

掌柜的忙把这位女灾星请出客栈,她用过的被褥、桌椅等物,掌柜的一咬牙,统统丢到炉灶内烧个干净。

一通忙活,夜已深了。

扬州郊外,乱坟岗。

一堆堆黄土下掩埋着数不清的无名死尸,没有立碑,没有亲人来点香上坟,这里是无头冤案的抛尸地,这里的空气中浮动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坟头点点幽绿的鬼火,像一个个彷徨无依的孤魂野鬼,四处飘荡。

情梦就坐在一堆黄土前,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像失了魂,独留一具空荡荡的躯壳。她这样儿比大哭大闹更令人忧心。

忘了站在她身边,默默陪着她。

此刻的她是需要有人陪伴在身边,需要人来细语安慰的。他几次张开嘴,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呆立半晌,他突然转身走开了。

她仍呆呆地坐着,似乎没有发觉身边的人儿已急匆匆离去,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这一堆黄土。

这堆黄土下埋着一个伴她成长、宛如兄长般爱护她的人。她习惯了他的陪伴与守护,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从不曾想过会有今日,他抛下她,永远离去。

她的心,痛到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有人在轻唤:情梦……

恍恍惚惚地抬眼,看到忘了,他像是跑了许多路,大口大口急喘着,手里捧着一壶刚开了封的酒,酒坛子上沾着新鲜的泥巴,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他把酒递到她手上,“喝吧!醉一场,心里也好受些。”

她捧着酒坛,傻傻地问:“我为什么要醉?”

他轻叹:“醉了,会忘掉许多痛。”

“那……醉过之后呢?”她又问。

他,茫然。

醉一场,梦一场。梦,总是会醒的,醒来时,痛依旧!

“为什么要醉?”她望着他,似乎很困惑。

他仔细地想,却只有一个答案:“醉了,会忘掉许多痛。”似对她说,也似对自己说。

不提防,她又执着地追问:“醉醒后呢?”

他苦恼地垂下头,缄默不语。

醉了醒,醒了醉,就像一个恶性循环。

一直以来,他都在现实与醉梦中摇摆,连心都迷失了方向,看不到未来,逃避着过去,活得毫无意义……

“醒了,会记起痛苦;醉了,会忘却痛苦。”他强牵起嘴角,喃喃出声。

他的辩解,在她听来,太过苍白太过牵强,既然醉了会醒,醒了仍会痛,那么,何需醉这一场?

她低头看看手中满满一坛高粱酒,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徐徐站起身,徐徐举高手中的坛子,高高地举过头顶,深吸气,把心中的怨,心中的愤,随着浑身的力量都聚集起来运到手腕上,一振双腕,砰!满满一坛子酒被她狠狠砸在了地上。

伴着瓷坛子清脆的落地声,她满腔满月复的悲愤终于爆发,“我为什么要醉?醉了又有什么用?这酒能让白骨生肉、死人复活吗?我最亲的人死了,我却要用酒来逃避这个事实,这是什么?是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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