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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招亲状 第11页

作者:乐琳琅

临旁几艘画舫内也有人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斗勺忙凑到宫主身边,压低嗓子说:“宫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回去吧!”围观的人一多,此地就成了是非之地,他可不愿宫主在个烟花场所被人说是非。

情梦却不答话。她与念摇一样,只把目光凝在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人儿身上,见他微咳几声,缓缓坐了起来,她们皆松了口气。

见他浑身湿漉漉的,念摇忙奔入舱内取来浴巾,想帮他擦干发上的水,持着浴巾的手还没触到他的脸,就被他一把推开了。

她仍不死心,抖开了浴巾正想裹到他那头湿发上时,他突然闷哼一声,浑身抖震了一下,忙咬紧牙关似乎在默默忍受着某种痛苦,身躯由轻微的颤动逐渐转为剧烈的抖动,他再也忍受不了似的冲她大喊:“酒!快给我酒!”

念摇不忍见他这般痛苦,急忙冲入舱内抱出一坛酒,递到他手里。他颤手接了来,往封口处使劲一拍,奇怪的是,他这一掌拍下去,坛口的泥封却依然完好无损。看情形他是提不起丝毫力气去打开酒坛子的封口。

他打不开,念摇却帮他打开了。她一手扶着他,一手举着酒坛子,往他嘴里灌酒。

他一边不停地咳,一边不停地喝,咳出来的酒掺杂了缕缕殷红的血丝,染在两幅凤凰翩飞的水云袖上,念摇脸上的泪水淌得更凶,无声的哭泣更令人揪心!

情梦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夺过念摇手中的酒坛子,重重地搁在甲板上,再从袖中抽出那柄从不离身的袖中剑。

念摇看到她手中那柄明晃晃、软韧结合的短刃时,先是一愣,后是一惊,颤声问:“朱雀姑娘,你想做什么?”

情梦把剑与那坛酒一同摆至酒鬼面前,一字一句说道:“与其活得窝囊,不如死了干脆!你要么拿这柄剑自行了断,图个痛快,要么砸碎这坛子酒,从此改过自新,不再沾一滴酒,要活就活得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堂堂正正!二选一,今夜,你就得做个抉择!”

“朱雀姑娘,你误会了!他这……他这不是犯酒瘾哪!”念摇心中一急,不知该怎么向对方解释。

情梦则以为她仍在千方百计地庇护他。这类酒鬼若不给他当头一棒,宠着、由着他,只会让他更堕落!今夜,无论旁人怎么劝,她都铁了心要让这酒鬼做个抉择。

此时,包括岸上,已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那酒鬼,就看他做何抉择。

在众人的屏息以待中,他颤危危地伸出了手,苍白无力的手伸得很慢,最终还是落在了酒坛子上。正当情梦心中一喜时,他却万分吃力地抱起那坛酒,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凑上唇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

岸上哗然,传出一片讥笑声。

情梦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个不顾众人耻笑、径自埋首畅饮的酒鬼,突然一扬手,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他的脸颊。她扇出这一记耳光后,徐徐弯下腰来,以极轻极柔的语声问了他一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

料定这不死不活、逆来顺受、嗜酒如命的酒鬼即使挨了打,也不会反驳半句,她便径自收回那柄剑,伸手一捞,轻而易举地从他手里拿回酒坛子,把酒“哗”地倾倒在他身上,再把空坛子“砰”的一声砸碎在他面前,拍了拍手,她呵呵一笑,“这坛子酒你喝得可爽啊?”

第3章(2)

一直垂着头默不吭声的他,此时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第一次把目光直直凝入她的眼中!她,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一双眼睛、他那眼神!

这一眼给她带来的震撼,直到她韶华流逝都不曾忘却!

他的眼睛轮廓极其完美,两粒乌黑的瞳仁蕴含了勾人心魄的魅力;他的眼神如一道无形的剑气。不必说话,只需看你一眼,你就会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压力,就像一柄绝世宝剑,尚未出鞘,就能令人感觉到它的霸气,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神,是会令无数女子为之心醉、为之心碎的。

为何?为何这样一双眸子会筑在一个人人唾弃的酒鬼脸上?

不对!拥有这等眼神的人绝不是一个单纯的酒鬼这般简单!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又垂下头,恢复一个酒鬼所应有的窝囊样儿,即便挨了打,他仍旧闷不吭声。

目光只是一瞬间的交汇,宛如烟花只释放了刹那的绚丽,这一瞬太短,短得足以令人认为这只是一时的错觉。他收回目光时,束缚在她身上的咒语便解除了。她眨了眨眼,仿佛刚从梦中醒来,望着眼前耷拉着脑袋、浑身上下酒气醺天的人儿,她于是以为自己只是一时眼花,产生了错觉。

她沉沉叹了口气,为他的无药可救,也为念摇的哀怨与无奈,更为自己那失望与一股莫名酸楚的情绪,她叹息一声,转眸望向念摇,道了句:“小妹唐突登船,打扰之处,请姐姐见谅,小妹告辞了!”言罢,与斗勺一同奋袂而起,跃至岸上,隐入人群。

二人一走,看热闹的人们也逐渐散了去。

酒鬼这时才重新抬起头,目光遥指情梦二人消失的方位,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直至唇角被某物碰触了一下,他才回过神,转眸望向正在为他擦拭唇角血迹的念摇。

念摇帮他擦净血迹,右手轻轻抚过他那半边微肿的脸颊,关切地问:“痛吗?”

面对熟稔的人,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不痛!”语声沙哑,隐了一丝苦笑。

“是吗?”她不解,刚才那巴掌扇得那么响,脸都肿了半边,他怎会不痛?

“是啊!”他轻叹,“不痛。只觉得火辣辣的,像酒的味道,很烈啊!”生平头一次在脸上尝到这种滋味,才知道,原来这世间除了义父,竟还有人会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触动他沉寂已久的心。

听他又提到酒,她的眼神就黯淡了许多,语声也有些哽咽了:“你只能靠酒来麻痹埋在体内的‘招欢’毒瘾吗?酒喝多了,胸口的旧伤就很难痊愈,免不了又要咳血的!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再喝酒了!”

“喝不喝酒,有差别吗?”他垂下眼帘,语声如烟轻渺,“我已是废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她有些激动,“人人都说你已死,只有我不信,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将你找到的……”为何找到的却不是原先的他了?

心中泛起丝丝苦涩,唇角牵动了一下,他似乎想笑,吐出口的却是一声叹息:“也许,我死了比活着更好!”这样,他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完美的句号。

“胡说!”她泪眼凄楚地望着他,“三年前当我听闻你的死讯时,我就像疯了似的找上红叶山忘尘轩,我在那里找到了你的坟,可当我发现那是座空坟时,你知道我有多么庆幸、多么欣喜吗?我坚信你一定还活着,我得找到你。只要你还活着,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心里总是塌实的。”

“是么……你是怎么发现那是座空坟的?”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淡淡地说,“你刨了那座坟?”

“不!”她连忙摇头,解释道,“我到那里时,那座坟就已经被人刨开了,棺盖也被人掀翻,棺材里空荡荡的……”

“空的?”

他皱了皱眉。

义父给他造的是衣冠冢,棺材里放了他的衣物,不该是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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