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紧拥着她好一会儿才放开,但仍不敢离她太远,只是放轻了力道。
“身体还好吗?想不想吃东西?”
君雪凝浮笑,声音仍是沙哑。
“很饿,我在做梦都梦到我吃山珍海味。”
“是吗?”他的手轻刮她的肌肤纹理。“那你的梦里有没有我?”如果有他,为何不快醒呢?还是在梦境里的他比现实生活中的他更吸引人?
君雪凝叹口气,知道他在怪她了。
“我已经跟你说对不起了。现在我肚子很饿,也很想沐浴……你还想继续怪我吗?”她楚楚可怜的神态令人不忍再多加苛责。
见她如此,宇熙伦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叫下人预备她的晚膳。
晚膳在半刻后送来,她还不太能动手吃东西,是他一口一口慢慢替她喂食。
“好吃吗?”
她虽说饿,但也无饥不择食之样,依旧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好吃,我饿极了,什么东西都会变得好吃。”其实她压根一点都无口月复之欲。
他不说她也明白,下次如果再昏迷,她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又喂她一口汤,见她眉目含笑,不由得也露出笑意。
“我已经叫下人准备好了,等你吃完,就带你去沐浴。”
“嗯。”她点头,全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一直到浴池旁,她才恍然醒悟那番“带你去沐浴”的意思。
她蹙起眉,望着他遣退下人,动手帮她月兑下外衣。
“你不想跟我一起沐浴吗?”见到她面现愁苦,似是诸多不愿。
君雪凝迟疑了下,摇摇头。“不是不愿……”而是担心。
他虽没表现出来,却可从他不断亲近她的肢体语言中看出他的恐惧;他怕他再一松手,她又会马上昏迷过去。这次长达半个多月的昏迷,就是在他外出时发生的。
她不愿他如此,这样……教她如何放心走?
月兑下她身上衣物,他轻轻抱起她,放在烟雾迷漫的热水中,稍后他也尽褪外衣,下了水。
宇熙伦从背后搂着她,拿起一旁的毛巾,为她擦拭后背,力道温存得毫无任何痛楚。她闭上眼享受这样的触感。“我……我曾想过,如果我醒不过来,你会怎样?”曾思过任何她死亡的景况,她想窝在他的臂弯中,静静地合目。但这必定最不好,届时他会是怎样的痛心难过,她连想都不敢。
因此在梦中之际,一缕幽魂几乎要随着这样的想法飘离他身边,若非他无时无刻的深情诉语,她也许就这么悄悄展开翅膀,自他身边昂扬展翅了。
“喔……你觉得我会怎样?”
“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来。”应该说,她不敢猜测,怕猜了,会成真。
泛落的黄花不会再有染艳的一天,逝去的也不会再回来了,再思也属徒然。
“我会怎样,既然你想不出来,那我告诉你好了。雪凝,我会怨你,怨你一辈子,什么都不说就走了,连一句话都不说……”他的手劲微微加大,但不至于弄疼她。“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你不能做这样的事,知道吗?”
君雪凝握起小拳,回头望他。
她不敢明诉,她没有把握能如此。如果她能掌控,她就会不顾一切地生存下来,而非在生与死之间苟延残喘地活着。
宇熙伦看出她心中所思,扬起了唇角,将她拉到他面前。
“不要乱想,你只要记着你答应过的事就好了。”他指的是她曾被诱骗要嫁予他之事。
“什么事?”君雪凝被分了心神。
“你曾答应我,不论我送你何物,你都照单全收的。”他眼神在告诉她,假如她当什么都不知,他会给她一顿严惩。
君雪凝轻点头,依偎在他胸口上。“我是这样说过。”
“那很好。”很高兴见她坦言无讳地承认。“在你昏迷的这几天里,我帮你添置了许多衣裳,还有很多首饰,以及叫全杭州最有名的针绣师父帮你绣制了一件嫁衣。明天那件嫁衣就会派上用场。”所有事都已齐全,只等新娘子醒过来,现在,她也醒了,明天就可以举行婚礼。
“嫁衣!”她瞠大眼。“我不接受这个!”他还没打消主意?该死!她就知道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他想要做的事。“不接受也不行,你就算不披上凤冠霞帔也要嫁我!明天我就会绑你上花轿,这次就算你怨我、恨我都不要紧,你明天一定要嫁我!”再不成亲,难保她随时又会昏迷。
宇悠帧他们在她醒来的十天前已赶去蜀郡请齐紫旋,如果无误,他们三人会在近期内赶回。本是想等字悠帧他们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可是他等不及了,一刻都等不下去,谁也阻挡不了。
他的口气异常严厉,说明他的不容拒绝,教君雪凝即使想说不,也无法启齿。她知道这次,就算她怒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这样看来,她明天非嫁他不可了。
那样禁忌的耳语是不可触碰的伤口,宇熙伦却为了她而被荆棘刺得满身,浑身流着血液。
没有退路的他们,携手向前的重重险阻,如今成了氤氲一片的未来。
她的逝去是必然的生离死别,而无止境茫茫然的命运正等待着他们,牵手相依的他们必有分开的一天……
没有避开的可能,只能步步向前。
但他却不顾一切地执守、与之相依,这样的男子,她何德何能啊?
他看出她眼底的惊惧及忽悲忽喜的心情,轻吻上她额头,说道:
“我说的话不作假,你应当知道,明日就算千军万马来,也阻挡不了我娶你的决心。”他感到腰间环绕的手臂一紧。
她的眼里浮上蒙蒙的雾气。
“你确定吗?你真的确定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怕换来的是什么样的答案呢?她并非不信任他,而是怕梦一碰即碎。
“确定!万分确定。明天,就算天崩地裂,我,宇熙伦,娶定了你,君雪凝!”他吻上她的唇,话语自他唇角流泄而出。“如违此誓,万劫不复!”
如违此誓,万劫不复!
君雪凝闭上眼,泪珠一颗颗地掉在两人紧密的身躯上……
???
“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凝睇着正蹲在花圃前整理药草的齐紫旋,尹灏萦冷然的眸不解地盯着她,不懂为何向来仁心仁术的她这次罔顾一条人命,竟然选择漠视,撒手不管。
她款款起身,一贯的紫衣在微风吹拂中飘然。
“天命如此,我无能为力。”
“什么叫天命如此!”尹灏萦冲上前捉住她衣襟,甩掉宇悠帧欲制止的手。“你什么都还没试,你就知天命如此了?你是个大夫呀,本就该秉持着济世的胸怀,如今眼睁睁地看一条性命流逝,你于心何忍?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呀!”怒急地喊出口,她蹙紧的眉是满满的无奈。
忧伤的眸淡淡抬起,里头映满长年累月的沧桑及苦楚,她幽幽地吁了口气。
“很多事,你不懂。”最后,她只得这样说。
“我不懂!我就是不懂!”放开她,尹灏萦痛心地瞅着眼前这个曾经是怀抱着慈悲的女人。
当年无意间救了她后,这些年里或多或少听闻她闯出了名号,救助许多病人,但是现在这个女子却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心只为济世的女子。
她现在跟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无异!
“告诉我,为什么不救她?”沉痛地问出口,熟悉的心痛是她无法承受的梦魇,只得捉住宇悠帧的手以求支撑。
她非常在乎她,无论如何,她多希望过去那个满怀热血,在她身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济世为怀梦想的女孩能回来,而不是眼前这个陌生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