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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的第一支舞 第6页

作者:安那苏

她的影像进入他的眼里,就像是轻轻点过水面的蜻蜓,短暂的停留,却改变了水底下的平衡,

在过去那么多年的岁月里,他没什么想到她。

除了那一年温室改建成饭店式的培训中心时,他有短暂想到和她共同发现的秘密。

他在想,就算她当年小到搞不清楚事实,现在长大了,也应该知道了吧?

湛海蓝吹了一声口哨,将在远方追逐着浪花玩的亚哈二世给召唤回来,然后缓缓的往大屋的方向走去。

往常识路的马匹不用他的催促,就会将他带回去,只是今天他有了改变路线的心情。

为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理由,他穿过树林。

新的路线将会经过司雪晨家的小洋房。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的傍晚,他追着乱跑的亚哈过来,看见了她在跳舞。

她们家篱笆旁虽然还有绿苍苍的灌木,但庭院却不再充满青草的香气,取而代之的是僵硬的水泥地。

很多事情,在很多人消失了之后,就跟着改变了。

在他母亲过世之后,湛园做了一次巨大的改变,那些当初她坚持要做的温室、花园全部都在挖土机的动作下,变了一个模样。

百花齐放已经是记忆,原本的欧式花园迷宫,现只剩下草皮,花岗岩的宽阔车道纵横其中,再也看不出曾经有过的蓬勃生气。

当他听见那声呼唤时,还以为是海潮声的错觉,直到那张美丽的脸带着受惊的表情关上她的窗时,他才知道那是现实。

往事已经是过去,当下才是现实,他分得很清楚,就算心里的结难解,他也应该知道--

饼去的事,无关现在的生活。

第三章

司雪晨小跑步出门,她直接穿过广大的草坪,走在车道上,很快的就走到镂花大铁门旁边一个专供进出的小门。

她跟警卫岗亭里的保全点点头,她记得小时候这里的守备没有这么森严的。

昨天坐湛海蓝的车子回来时,他简单的跟当时值班的警卫说她是厨师的女儿,只见他立刻表情严肃的拿出一台数位相机来,帮她照了一张相。

“无聊的人太多。”

湛海蓝对件事的解释就这么简单。

司雪晨在想,应该是太多想朝圣的追星族把这里当成天堂了吧。

她沿着柏油路小跑步,一直有慢跑习惯的她,一点都不觉得跑步是件苦差事。

她逐渐离开象征财富和地位的别墅区,来到了喧嚣的主要道路上。

她找了一家便利商店,买了一瓶矿泉水之后,才在荫凉的候车亭里坐了下来。

八月的空气很闷,就连风都热呼呼的,在等了十几分钟之后,她开始觉得热而猛灌水。

又十多分钟过去,她的脸颊有些发烫,感觉自己开始流汗了。

看着手表跳过九点二十分,她决定放弃迟迟不来的公车。

计程车才是她一开始就该选择的交通工具。

于是她走下人行道,对着迎面驶来的计程车伸出她的手,但却没注意到人家已经有搭载乘客了。

于是黄灿灿的计程车呼啸而过,停在她面前的,却是一辆黑得发亮的保时捷911跑车。

车窗降下,坐在驾驶座的,正是湛海蓝。

她吓了一跳,退了一步,摇着手,“不……我不是叫你……我是要叫计程车,不是……”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呀?

她早上才刚对着这张脸关上窗户,人家却不计前嫌的要让她搭便车。

“上车。”他似乎对她的解释没兴趣,只用了两个干脆的字,表达出他的意图。

他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于是司雪晨只好伸手去拉后车门。

扳了几下之后,她一脸无辜的说:“打不开。”

他要叫人家上车,好歹也要把中控锁打开呀。

湛海蓝又给她两个字,1前面。”

于是司雪晨只好坐到前面去,她心想,往好处想,至少有冷气可以吹了。

但车里的冷空气似乎不能消除她的炙热感。

虽然没有汗水,但她遗是觉得热,明明旁边坐着一个冰山似的男人,她却一点都凉不起来。

她把手夹在大腿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不安的手指正在那扭来扭去。

他安静的开了一段路,才开口问道:“去哪?”

“啊!”他突然打破静默,倒把她吓了一跳。

“妳鬼叫什么!”他原本全神贯注的盯着路面,但她的反应却让他不多看她一眼都不行。

他不过说了一句话,她有必要像见了鬼一样的反应吗?

“你突然开口说话,吓了我一跳。”她拍拍胸口,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我开口说话不是奇迹,妳不用感到惊讶。”他又看了她一眼,重复又问了一次问题,“妳要去哪?”

“我要去敦化南路的极品天厦,你知道那里吗?”

“嗯,知道。”

他才一说完,车子便在没有减速的情况下,在回转道进行了一个惊人的大回转,

司雪晨被突然的离心力给黏在椅背上,心跳急遽的飙到一百三。

“你在干嘛!”她吓得头发都要站起来了。

如果刚刚对面有来车怎么办?如果后面的车子没有保持距离,那又该怎么办?

他是想在自杀的同时顺便连累她,还是故意以制造交通事故为乐……

“去极品天厦。”

她要去的地方跟他原本走的路完全相反,除了转弯之外,他想不到其它更好的方法。

“我是说那样转弯!”司雪晨真想在那张冰块脸上甩两巴掌!“你想杀了我呀!”

“我不想杀了妳,我只是要送妳去极品天厦。”

她的怒火和高八度的声音,似乎都没有影响到他,车速依然持续在飙高中。

司雪晨只能紧抓着窗上的把手,在心里把所有的神都问候一遍。

“你再这样开车,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或是别人给送上天堂去的!”她气呼呼的说着,完全忘了她的紧张。

奇怪的是,她的指责居然没有让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恼火。

“欢迎回来,司雪晨。”

他转头看她,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看着他黑亮的双眼,她的心跳竟不降反加快。

哎呀,一定是刚刚那个转弯把她给吓呆了,所以才害她弄不清楚她的心跳究竟是快还是慢。

司雪晨看着自己映在玻璃橱窗上的脸,她对橱窗里展示的珠宝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只看见自己因为哭泣而通红的眼。

而哭泣是因为懊恼和自责。

她真气自己的怯场和出错!

如果她没有办法克服对视线的恐惧,那她永远都登不上舞台,也永远不能够在水银灯下发亮。

“我真笨!又搞砸了!”

只是那句“我们会再通知妳”,她很清楚那代表什么意思。

在美国的时候,她已经被好几个舞团拒绝过了,虽然她还抱着希望,但难免遗是有些沮丧。

克蕾老师帮她写了封推荐函给她在台湾的绛色皇家担任舞监的同学,替她争取到一个试演的机会。

没想到她还是搞砸了。

一开始她就很紧张,冷汗直冒,因为她一直没有办法克服人的视线带给她的恐惧,总会莫名的就感到害怕。

在做Ballon这种大的跳跃动作时,她跌倒了,然后她就开始慌了、乱了,耳朵里根本就听不到音乐声,她僵硬的站着,直到那个小节结束。

“如果妳恐惧视线,最好放弃舞台。”

每个人都这样跟她说,可是她好不甘心,她真恨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她站在台北街头哭,不甘心的泪水不断的从眼眶里涌出来。

如果不是喀擦、喀擦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响着,她恐怕不会发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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