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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 第27页

作者:李碧华

他过不到冬天。

他再也看不到漫天飞雪的美景。高朋满座的热闹澎湃,成为永远的回忆。

法名“澄相院速通风外大居士”。他死去的妻子福子,他死去的义女芳子,三块方角的灰色石碑并列在川岛家墓地上,沉默不语。

同年,战犯—一被处决,据说有一天,犯人被带上卡车,在北平市内游街,之后,送往市郊刑场。他们倒背手捆着,背后插上木牌子,卡车两侧贴着罪状,都大字写上他们血腥统治、肆意屠杀,坑害国人……

的暴行。

群众奔走呼号,手拿石块砖块投掷,一边大喊:

“打倒东洋鬼!”

“血债血偿!”

“死有余辜!”

还没送达刑场,很多早已死过去了。

受尽痛苦,奄奄一息的,到底也还上一条命。——其中有一个,便是宇野骏吉。

看来他死得比芳子还要惨。

中国人永远忘不了惨痛的历史教训。

云开对国民政府失望了,他投身延安去。他不是云开,不是阿福——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满洲国的“皇帝”傅仪,已于一九四六年在沈阳机场被俘,苏联红军押送至东京国际军事法庭审讯。后来,他在东北抚顺战犯管理所写交待材料。……

违抗了绝密暗杀令,又违抗了命运的安排,把芳子放走的山家事呢,他在事后被召回日本去,一到司令部,马上被捕,拘留审讯,不久被判监禁。

停战前一直藏匿着,没敢露面,也怕作为战犯,被送回中国。他潦倒、欠债……,当年美挺轩昂,一身中国长袍,戴毡帽,拎着文明棍,讲一口流利北京话的名士派,穿着破衣,到处借贷。

后来失踪了。

一九五①年一月份的《周刊朝日》有这样的一则花边:……

一只野狗在猪圈粪堆里吃一个男人的头!脑袋右边有几处还有头发,脸和脖子则被

啃得没什么肉了。

这是山梨县西山村这小村子中的大事件。

人们赶紧找尸体,终于在松树林中发现了:

一具用麻绳捆在树干上的无头男尸,尸体旁着黑皮包、安眠药、一些文件和六封遗书……

山家亨,死时五十三岁。

他不相信某一天,道出他命运的乱语:

“戌年生,王侯之相。十年后将因女人而惨死,自杀身放,遗尸荒原,为野犬所食。”

乱语指引过他:

“若过此劫,则时来运转,飞黄腾达。”

——冥冥中,应了前一段。

他因女人,命该如此吧?

那个女人呢?

她是生?是死?

岁月流曳,没有一个人是重要的。一切都像虚贴于风中的剪影。

一切得失成败是非爱恨功过。三千世界,众生默武。花魂成灰,白骨化雾。河水自流,红叶乱舞

饼了很多很多年——

日本战败,忍辱负重,竟然在举世羡妒的目光底下跃为强国。

东京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便是银座。这里现代建筑物林立。东京金融贸易中心、银行,还有著名的百货公司:三越、松场屋、西武、东急…。

星期日,银座闹区的几条马路,辟作“步行者天国”,洋溢着节日气氛。富饶的大城市,总充塞着欢快而兴致高昂的游人,熙来攘往,吃喝玩乐。

只见一个老妇的背影。她穿白绸布和服,肩上路了头可爱的小猴子呢。

背影一闪而过,平静而又荒凉,没入热闹喧嚣人丛里,不知所踪。她是谁?

她是谁?

她是谁?

没瞧仔细。也许是幽幽的前尘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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