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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君执 第23页

作者:霜降

“我在打听一个人,你的玩伴之中,可有佩戴着这样的锁片的孩子?”

“这样的锁片不是很平常吗?我也有一个。”

“你有?”那人的目光突然紧锁在他面上,“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夏晚清。”

姓夏?那人一愣,“你的生辰可是六月初五?”

“你怎么知道?”他大吃一惊,他的生辰就刻在自小携带的锁片之上,难道与这有关?男人突然长身大笑,震得他气血翻腾,原有的一丝好奇也成了戒慎。

“孩子,你刚刚叫我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爹!”男人怪笑道。

他闻言一惊,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暗思月兑身之计,“前辈说笑了,我爹娘另有其人。”

“我知道,不就是枫晚山庄那对假惺惺的男女嘛!但你可知,你是我十一年前故意留在山庄门前的亲生儿子,那锁片上刻了你的生辰,我还知道你肩上有块圆形胎记,那也是我按上的。你还知否,你还有一个大伯,他就是你现在的爹娘十一年前杀死的刹血老魔!”

“不可能!”他再也掩不住内心震惊,身形急退便要逃。男人嘿嘿怪笑着欺身上来,却没想到他只是虚招,人已斜飞至右边树上,欲借着浓密枝叶阻住男人高大的身形。

男子一愣,复又笑开了,“有点头脑,不愧是我的儿子,可惜你还是太女敕了!”

他无暇理会,却听得脑后风声急射而来,眼前一黑,人已直坠下去。

再次醒觉时,四周一片黑暗。他试着支起身来,只觉身体有种奇异的感觉,左手臂也灼热得惊人。“砰”的一声轻响,火光亮起,那个男人原来一直就在他身边。他的胸口急跳,见到火光映照中那人的脸,不由暗吃一惊: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你醒啦!”男人说,沉哑的嗓音不复先前的清越,脸色灰暗,目光黯淡,仿佛一下子就老了二十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异,“不管你想做什么,你今日的话,我是不会相信的!”

“随便你相不相信,”那人哑笑道,蓦地低咳了几口,“奇怪我这个样子吗?我告诉你,我已把毕生功力都移到你身上了。”

他被这话惊怔了。

“你的手肘上多了个标记,那是刹血心法特有的印记,够聪明的话不要让人看见了。从今以后,你就能把别人的内力化为己有……”

“我不会用的!”

那人嗤笑一声:“怎么,到现在还想做你正正经经的少庄主吗?我告诉你,我就要死了。”阴笑的面孔逼了过来,“知道为什么吗?就因我的功力都耗给了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是你亲生父亲,换言之,你等同于弑亲!一个正派中人会弑亲?嘿嘿嘿!”

他喘了一口气,又道:“你还有一个师兄,但我暂且不会让他知道你的存在,你们迟早会见面,到时候……嘿嘿,可惜我是看不到那些正派人仰马翻的精彩场景了……”

那人是如何离开的他已记不清了,他只是僵坐在地,火折子没了,他的世界重又陷入黑暗。良久,远处传来了呼唤他的声音,语音焦灼,关切感人。只是,为何他会觉得这份温暖正离自己越来越远呢?

三日后,少庄主在后山失足跌下树受了惊吓的消息已传遍全庄,人人都关心他有无受伤,可他却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谁也不想见,更是死活不让大夫近身。

少庄主性子极好,平素又体恤下人,今次这般反常,全庄都在忧心忡忡,伙房的厨子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做了好几道少庄主爱吃的菜,只盼能令他打起精神,可全被打了回票。

“他还是什么都不吃吗?”庄主夫人询问正在撤走少庄主房门前碗碟的丫鬟,得到的仍是千篇一律的摇头,眉间忧色不由又深了几分。她回身求助地望着丈夫,“你瞧,我们还是……”

庄主也沉吟起来,他们一向信任这个孩子,他说想独自静静不愿见人,他们也不强问缘由。但这样下去,真要强行破门了。

正为难间,房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三日不露面的儿子脸色略显苍白地立在那里,一如往常地绽开笑容,“爹,娘,孩儿没事,累你们担心了。”

这几日他心乱如麻,口中虽斥那怪人胡说八道,心里却早已信了八分。夜半听到前来探视的爹娘焦灼的叹息,心口绞疼得只想放声大叫,却咬着牙死命忍了下来。只因他知,纵使他不是那怪人的亲生儿子,他也被迫输了这一身邪功,况且那人还有个徒儿,有朝一日,他的身份迟早会被大白天下。这样的自己,有何资格再接任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之位?

可难道真如那人所说,弑亲、堕魔,去报那他从来不知的仇?

怎么可能!对他而言,伤害对他关怀备至的爹娘,那才是真正的弑亲!可……倘若他们发现了他身上的邪功,还会一样待他吗?

他好恨!

他尚未涉足江湖,对正邪之分也没有多少成见,可这一刻他好恨,恨用这种手段将他推入地狱的人。真想了结这一切,了结是是非非,了结……他自己。

紧握的手指蓦然刺入掌心,那一晚,十一岁的他心中第一次有了仇恨,从此下了一个攸关一生的决定。

几日后,他向爹娘提出了闭关的要求。

“闭关?”庄主闻言微诧,“你尚年幼,怎么会想到闭关?”

“孩儿只是觉得太丢脸了,堂堂枫晚山庄的少庄主竟然会从树上跌下。经此一事,孩儿痛下决心要练好功夫,所以想闭关以静心练功。”

丙然是少年心性,庄主哑然失笑,“为父相信你的轻功,定是有什么事令你分神才会不慎失足的。”

“孩儿决心已下。”

“……好吧,”庄主与妻子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戏谑问道:“要不要带着你的文房四宝一同闭关?”

他也微笑,笑容却有些幽远。

“清哥要闭关?”前来寻他的云芷恰好听到此话,惊叫出声,“那怎么成,你还要陪我玩儿呢!”

“莫要淘气。”他淡淡道。

“我不管!”云芷红了眼眶,拉过身后少年,“你真的敢闭关,我以后都不同你好了,我同远哥好去!”

这是莫远?他微讶地望着那少年。这些时日他都在想着自身的事,久未注意身边的人,没想到这个入庄以来一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少年已变了面貌,渐渐流露出与天下第一庄相称的气势,而他自己呢?心下不禁有些黯然。

从今以后,怕是要与他们拉开距离了。

见他许久不语,云芷气得转身便跑,莫远也追了出去。

庄主夫妇对望一眼,忙打圆场:“云丫头那是气话来着,你也是心意可嘉,既然如此,娘这就为你准备些贴身用品。”

“不劳娘了,孩儿自有小翠帮忙。”

“小翠今早接到家中来信,说是老父去世了,娘让她回去吊唁了。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亡父……这个词像针般狠狠刺了他一下。

当晚他就住进了放置夏家先祖牌位的后山祠堂,夏家的武功心法他自小已熟识在心,当下之急是远离庄内人的耳目弄清身上多出来的邪功。

祠堂接近后花园,偶尔听到外头云芷与莫远的笑闹声,胸口总是微微一滞,不久,便也麻木了。

一日,他在随身携带的香袋里发现一个硬硬圆圆的物事,记起这便是那日为云芷捡的蛹。想是其他的都在混乱中丢失了,只余这个偶然存了下来。在他的目光下,那蛹竟破了一个小洞,一只丑陋的飞虫从里头慢慢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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