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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棍侯爵 第53页

作者:罗莉塔·雀斯

洛朗信任她。如果她说丹恩夫人要那个讨厌的孩子,那么事实就是那样。

如果巧蒂说丹恩夫人不会向丹恩透露只字片语,那么事实也一定是那样。但洛朗比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三番两次到窗口察看丹恩或其手下的踪影。

“最糟的情况就是,明天出现的是他,而不是她。”巧蒂曾说。“但你只要机警守望就行了。他在一英里外你就看得见他,不是吗?然后我们只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如果能使这个讨厌的小子再安静一个星期,我们就可以执行第一个计划。”

第一个计划牵涉到犯罪。

第二个计划只需要机警守望,以及听从常识的建议。就算丹恩夫人泄露秘密,就算丹恩决定追捕巧蒂,恶劣的天气也会使他目前出不了门。再过两个小时天就黑了,他不太可能模黑上路,穿越泥沼前来后桥驿站,尤其是,他不可能知道巧蒂已经在这里。任何人都会同意,丹恩不可能那样大费周章。

但洛朗还是忍不住希望巧蒂有点照顾孩子的常识。如果她以前曾好好管教孩子,事情也不会演变到不见容于艾思特村民的地步。如果她后来是殴打孩子,而不是对他下药,他此刻也不会把刚刚狼吞虎咽下去的晚餐全部吐出来,再继续把早餐也吐出来。

洛朗离开窗口。

道明躺在窄窄的小床上抓着薄薄床垫的边缘,头垂在他母亲捧着的夜壶上。呕吐暂时停止了,但他面如死灰,嘴唇发紫,眼睛发红。

巧蒂的视线与情人交会。“不是因为鸦片酊,”她仍在狡辩。“一定是他晚上吃的羊肉馊了,不然就是牛女乃。他说每一样东西都有怪味。”

“他把每一样东西都吐出来了,”洛朗说。“但他的情况不但没有改善,反而更严重。也许我该找医生来。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侯爵夫人不会高兴的;而我认识的某个人会发现绞刑架比她喜欢的接近许多。”

提到绞刑架使巧蒂面色煞白。“你总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她转身继续照顾生病的孩子。但洛朗拿起帽子离开房间时,她没有反对。

他刚刚抵达楼梯顶层就听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嗓音。那个声音无异于来自地狱深处,因为那正是恶魔丹恩的声音。

洛朗不需要阵阵硫磺味或缕缕青烟来告诉他,在他没有盯着窗外的那一段时间,金心旅店变成了地狱,再过几分钟,他就会化为灰烬。

他回头跑向房间,猛地把门推开。“他来了!”他叫喊。“正在楼下恫吓店主。”

男孩猛地坐起来,双眼圆睁瞪着洛朗。洛朗慌张地在房里跑来跑去,收拾东西。

巧蒂从男孩身旁站起来。“别管东西了,”她冷静地说。“别惊慌,洛朗。动脑筋。”

“他马上就到了!我们该怎么办?”

“赶快离开这里。”她走到窗前审视庭院。“你背着道明爬出这扇窗户,沿着壁架迅速移动,然后往下跳到那辆运干草的马车上。”

洛朗冲到窗前。干草马车看来像在好远好远的下方,里面的干草看来也没有很多。“我做不到。”他说。“背着他不行。”

但她在他评估风险时离开窗前,这时已经打开房门。“我们不能冒险在今晚会合。你必须带着我的儿子,我背不动他,别忘了他值不少钱。明天到摩敦汉斯特找我。”

“巧蒂!”

房门在她背后关上。洛朗瞪视着房门,惊骇地听着她的脚步声奔向后楼梯。

他转身,发现男孩也瞪视着房门。“妈妈!”他爬下小床,摇摇晃晃地勉强朝房门走了三步,然后身体一歪倒在地板上,发出洛朗在这几个小时里听得太多的干呕。

洛朗在病童和窗户间犹豫不决,接着他听到丹恩的声音在外面的走廊上响起。

洛朗跑到窗前,打开窗户爬出去。十秒钟后,当他小心翼翼沿着壁架缓缓移动时,他听到房门被撞开,紧接着是怒吼而出的咒骂。忘了小心,他急忙移到干草马车的上方,然后纵身一跳。

☆☆☆

丹恩侯爵冲进房间,一心想要撂倒葛巧蒂,不料却差点踩扁自己的儿子。幸好他在一步之外注意到地上有东西挡路,而停下脚步。暂停时,他看到房间里散布着女性衣物、一个尚有食物的盘子、一只空的葡萄酒瓶、一张翻倒的小床,以及一些无法辨识的零星杂物,包括他脚边那堆恶心的脏破布。

那堆破布似乎是活的,因为它在动。

丹恩连忙转开视线,深吸三口气以压制涌上喉咙的胆汁。他不该深呼吸,因为空气里弥漫着恶臭。

他听到那堆有生命的破布发出呜咽声。

他强迫自己低头看。

“妈妈?”那堆破布喘着气说。“妈妈。”

万福玛利亚,满被圣宠者,主与尔偕焉。女中尔为赞美,尔胎子耶稣并为赞美。

丹恩记得一个孤单、迷惘、绝望的孩子在生身母亲离开后寻求神圣母亲的安慰。

天主圣母玛利亚,为我等罪人,今祈天主,及我等死候。

那个孩子祈祷,但不知自己在祈求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或他的母亲犯了什么罪。但他知道他很孤单。

丹恩了解孤单、没人要、害怕、迷惑是什么感觉,洁丝说他的儿子正是那样。

他了解这个可怕的孩子有什么感觉,他也曾经可怕和没人要。

“妈妈走了,”他不自然地说。“我是爸爸。”

男孩抬起头,黑眼睛又红又肿,大鼻子流着鼻涕。

“该死,你真肮脏。”丹恩说。“上次洗澡是什么时候?”

男孩的窄脸扭曲成连魔鬼看了都会逃之夭夭的怒容。“滚开。”他嗄声说。

丹恩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我是你的父亲,小坏蛋,我说你脏得需要洗澡时,你得回答:『是,父亲。』你不可以叫我——”

“混账。”男孩发出一个介于哭和笑之间的声音。“混账。讨厌,讨厌,讨厌。滚开,滚开,滚开。”

“这哪叫令人困惑的行为,”丹恩说。“我一点也不困惑,我很清楚该如何对付。我要叫人准备洗澡水,叫一个马夫上来把你刷洗干净。如果你在洗澡时正好吃到一嘴肥皂,那就更好了。”

男孩沙哑地吐出另一串骂人的话,开始像被人钓起的鱼那样拼命扭动身体。

丹恩没有松手,但男孩的旧衬衫却经不起折腾。破烂的衣领裂开,男孩挣月兑,但只月兑逃了两秒就被丹恩抓起来挟在腋下。

几乎在同时,丹恩听到一个不祥的呼噜声。

接着男孩就吐了……吐得丹恩的靴子上都是。

接着丹恩腋下的小身体突然沉甸甸地失去了动静。

丹恩先是不安,然后惊慌失措起来。

男孩被他弄死了。他不该把他挟得那么紧,他弄断了他的骨头、压碎了他的内脏……他害死了自己的亲骨肉。

菲尔出现。

“菲尔,看我干的好事。”丹恩声音空洞地说。

“漂亮的靴子被弄脏了。”菲尔只说,靠近细看丹恩手下失去知觉的小身体。“你做了什么事,吓得他把晚餐都吐了出来?”

“菲尔,我想我杀死了他。”丹恩几乎无法移动嘴唇。他全身麻痹,无法强迫自己低头望向……那尸体。

“那他为什么还在呼吸?”菲尔抬头望向主人。“他没有死。他应该只是病了,也许是顶着风雨来这里时着了凉。你把他放在那边的小床上如何?我们来看看他究竟是怎样。”

糊涂,丹恩心想。洁丝会说他糊涂,或是神经过敏。红着脸,他小心翼翼地把男孩从手臂下移到怀里,抱着他走向小床,轻轻地把他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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