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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商出任务(上):犀利弃妃 第30页

作者:千寻

“但我确确实实成了不折不扣的怨妇,一个个无名、无背景,甚至连半个字都不认得的女子进了王府,她们粗俗鄙薄、她们目光狭隘,可这些女子竟得到坜熙的偏宠,这置我的骄傲于何地?”

“涂诗诗进府之后,我被迫搬出主屋,坜熙的态度让她确切明白,我不过是有名无实的王妃,不足为惧。于是她日日挑衅,妻妾间明争暗斗,我费尽心思依旧无法拉回坜熙的心,我输了,输得彻底,然我的自傲自尊却不容许自己低头。”

“直到坜熙略过正妃,决定带涂诗诗入宫庆贺皇上生辰,我再也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我喂了白虎『雀舌』,买通宫人在皇上的椅垫中摆入『猫眼』,我满月复妒恨,我要的是坜熙的百口莫辩。”

这话半真半假,半实半虚,知悉内情的或许会夸她一声好文采,编得出这样一番文章,不知道内情的,或许真能唬过。然而,堂上或坐或站的——全是知情人。

她承认,自己是个糟透了的戏子,没表情、没抑扬顿挫,连眼泪都舍不得掉个几滴,把一出戏演得这般不尽责。

可有什么关系,皇上要的不过是一个代罪羔羊,有人将罪顶了去,坜熙就能不被圈禁,能够继续完成他的丰功伟业,而皇上将不会损失一个好儿子,并争取足够时间对付韦氏家族,纵观全局,何乐不为。

“既要坜熙百口莫辩,怎么又说了出来?”皇帝沉声问。

“后悔了,我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又是宗人府、又是圈禁,没办法,女人家见识浅,看事不深。”她越演越随便了,几声揶揄后,才发觉自己竟然大胆至斯。

皇帝怔愣,惊讶神色自眼中一闪而过,他没想到有人敢用这等口气同自己说话。

陆茵雅才管不着,反正命都要不保了,哪里管得了他是皇天还是后土,是真龙天子还是平民百姓,十几年来受的教养在这刻尽皆抛却,她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惬意,原来呵——自寻死路也有这等好处。

皇上猛地起身,双手负在后背。“随朕过来。”她揉揉跪得发麻的双腿,一瘸一瘸地跟在皇上身后离去,她忘了向皇太后施礼,忘记在这种地方应该谨慎恭敬,也忘了满屋子的静默是自己造就出来的效果。

穿林过廊,她在皇帝的带领下进入寿永宫,一入正殿,汪公公就拚命对她使眼色,令她跪下,本想再豁出去一回合,但想想,算了——她安安分分跪地,安安分分等汪公公给皇上奉茶,安安分分静待皇上发话,安安分分地等待皇上平复心情,赐她一个好死。

“你们都出去,在庭下候着,若有妄言妄动者,杀无赦!”皇上突然开口,吓得众人面面相颅,没人敢违背皇上旨意,依序退了下去。

陆茵雅腑首低跪,直至一双金黄色为底、青龙为绣的靴子出现眼前,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当头罩下,她不自觉地缩了缩双肩,捏紧拳头。

“为什么?”皇上的声音轻轻地飘了下来,是和方才同样的一句,但这回,语调带上几分柔软。

她一顿,闭了闭眼睛,再抬眼,凝望皇上。

“因为我不想坜熙当那头代罪羔羊,所以,我抢着当了。”

“你知道些什么?谁告诉你的?”

“这等事,何必需要谁说。这段日子坜熙承受的无妄之灾,已经多到不需要再去想象,就可以理解出来龙去脉。”皇上背着手,目光炯炯地直视她,问:“不是妒恨吗?不是怨坜熙从未把你放在眼里吗?”

“是啊,是妒但无恨,因为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明白,越恨只会把他推得越远,我不想离他太远,所以割除恨。”

“没错,坜熙从未把我放在眼里,可他一直在我心里,他可以待我无心,我却无法逼迫自己对他绝情,我无数次问自己,何必?可无论如何都问不出一个合理答案,我只能说:爱情不公平,先爱上的那个总是要吃亏不已,我只能选择愿不愿意为他吃亏,却无法选择要不要继续爱他。”他听了陆茵雅的话,心像被谁用针线穿过。

爱情——他遇见过、失去过、疼痛过,却从未为它吃亏过,他不知道怎样的爱,才能让人为不爱自己的人心甘情愿吃亏:心甘情愿领受不公正,心甘情愿抛却一切。

眯紧双眼,好像要把她看穿看透似地,他一瞬不瞬。

这样的眼光,尤其是出自皇帝身上,会让人不自觉战栗,但陆茵雅没有,人世间除死无大事,她连命都不要了,还有何事可惧?

“朕并无杀坜熙之意。”

“茵雅明白,但坜熙要的不只是保全一条命,他有理想、有梦想,他想在万世万民身上实现大同世界。曾经有人对我说,坜熙是大英雄,他想成就皇图霸业,不惧戎马半生,他要亲手创造时势、创立丰功伟业!”

“他想做的,是和他的父皇一样,立下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事业啊。”

“皇上,他崇拜您、敬爱您,他想追随您的脚步,做所有您做过的事情,因为母妃的关系,他在童年已经被您抛弃一次,这回,求求您,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放弃他。万万不能教小人得志,奸佞猖狂呐。”她口很干满喉咙火燎般地疼痛起来。

皇上闻言一僵,别开眼光。

她跪爬至皇上身后,不顾喉咙干痛,拉住他的衣角,再度开口。

“皇上心底明白,此事再追查下去,会扯出太多的人,甚至是一个天大地大的阴谋,如今皇上尚未有周全计划,绝不可以轻易去捅那个马蜂窝,否则轻则动摇柄本,重则——”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长长地吁了口气。

“但是您的决定对坜熙好不公平,他的所作所为、尽心尽力,您是一一看在眼底的呀。大燕国该交给谁,天下百姓该托付给谁,皇上,您是千百年来难得明君,怎会看不清楚这一点?所以我认了最好,对不?”该说的话全说完,她筋疲力尽地瘫在地上,数夜无眠再加上这番折腾,她尽力了,也累坏了。

“你甘心?”皇帝缓缓转过身、低下头,眼底浮上几分心疼,为这个无法逼自己对坜熙绝情,愿意在爱情里面把亏吃尽的媳妇。

不甘心又能如何?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她不会让自己这般委屈。

“如果我的消失,能换得坜熙的平安,很划算的买卖。”

“你不是商人,这桩买卖半点都不划算。”皇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轻叹息。

心里一阵痉挛,不划算又如何,谁教当年一命之恩,让她把心遗落,就当是一命抵一命,双双再无亏欠罢了。

“皇上既然觉得我不划算,可不可以再予茵雅一个优惠?”皇上没问她要什么优惠,只是点点头,算是允了。

他明白她要什么,都死到临头了,她还是要为坜熙争得东宫太子宝座,这孩子,傻得太过,陆明卫是怎么教孩子的,明明是绝顶聪明的人,怎么会把女儿教得如此痴笨。

“放心,朕定教你如愿以偿。只是——你真的不后悔?”

“这是我能力范围内、所能做的最好选择。”她摇摇头,听见皇上答应让坜熙当太子,一朵欣喜的笑花在脸上浮现。

“不向我求求你的家人?”

“经过此事,以皇上的仁心,必定只会更加善待陆家。”语毕,她重重地磕下一个头,额头碰在青石地板上,她听见清脆响声,原来磕头是要这样磕的呀,这才是对皇上实心实意的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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