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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杯爱 第11页

作者:橙诺

这整片从墙壁延伸至天花板,能将周遭夜色尽收眼底的玻璃帷幕是出自某个很有名的建筑大家之手,梁绽晴想起,她曾在某期建筑杂志上看过这间餐馆。

这家餐馆的门槛太高,仅接待一些政商名流,梁绽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亲自来这儿朝圣……她在侍者拉开的椅子上坐下,好奇的眼光仍细细打量着这座华美且巧夺天工的名家建筑。

韩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梁绽晴闪闪发亮的眼神上,唇角微扬。

她跟他曾有过的女伴们都不一样,跟被他牵着的手比起来,她更关心这栋房子的设计。

她的骨子里跟他一样藏着的是建筑魂……韩澈笑了,他没发现自己看着她的眼神十分专注且温柔。

他将侍者刚送上的菜单推到梁绽晴面前,梁绽晴巡视打量四周环境的眸光被韩澈的动作惊扰,她被迫将视线拉回到眼前,然后在对上韩澈的目光时,身体细微地震了一震,仿佛此时才真正回神。

很好,她总算记起自己正要与心上人共进晚餐了。韩澈为她一瞬间显现出的错愕表情微笑,这么不专心的女伴,他是头一次碰见,而他是这么满足于自己能够打扰她这件事。

“点菜。”他指了指她眼前菜单。

梁绽晴摇摇头,不疾不徐地将菜单推回给他,说道:“你是行家,你点。”

她才没那么笨,把点菜这种看似简单实则很难的工作往自己身上揽,她怎么知道这里的招牌菜是什么,韩澈在这里看起来熟门熟路,这么吃重的工作当然是交给他负责。

她朝韩澈礼貌微笑,刚才转瞬之间出现的惊惶错愕又不见了。

韩澈觉得挫败,却又觉得激赏,于是他向侍者简单且俐落地点完餐点的同时,还交代端上了瓶最好年份的红酒,她值得。

第4章(2)

韩澈为她斟了杯红酒,在用完了几道餐点之后,忽尔慢条斯理地问她道:“有想过当建筑师吗?”

梁绽晴愣了一愣,随即疑惑地摇头。“没有耶,为什么这么问?”

韩澈浅酌了口红酒,说道:“很多建筑师都是从绘图员做起的,你看起来对建筑很有兴趣。”

“我也对红酒很有兴趣,但那并不代表我梦想当个品酒师。”

梁绽晴笑了笑,晃了晃杯中泛着漂亮色泽的酒液,凑在鼻尖嗅了嗅,浅含了口在嘴中,吞下。

韩澈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喜爱看她颊边的酒窝。

他微微眯起眼,将双手交叠在桌面。绘图员爬升为建筑师是他以为的最好发展,她不想当建筑师,那么她想做什么?

“不是建筑师也不是品酒师,那么你的梦想是什么?咖啡师傅?”韩澈笑着问她,她啜饮红酒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架势。

梁绽晴忽然幽深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缓缓说道:“我的梦想,一直都只是为你画图。”语毕,她向他牵起浅甜的微笑。

又是一副从容不迫、事不关己的口吻……韩澈看着她的眸色忽尔转为深浓,将自己靠进椅背里,仔细打量着她波澜不兴的神情。

梁绽晴总是在一个最奇怪的时刻做一番最冷静的表白,上次在她家里说喜欢他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不懂梁绽晴在想什么,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冷静,却又从不避讳表白自己的真心,如果此情此景换作是别的女人,也许他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应有的绅士风度离席,但眼前的梁绽晴却只让他觉得迷惘。

韩澈突然想起他发烧那天,梁绽晴在茶水间他的问题——

“韩澈,你已经十分出色了,你这么努力,究竟想要证明些什么呢?”

一股突如其来的,觉得自己也许能被明白的冲动,让他远比自己知道的先开口:“我想证明我父亲有多失败。”

“什么?”梁绽晴很显然地呆住了,她对韩澈忽尔跳出的句子感到困惑。

“那天,你在茶水间问我的问题。”韩澈很善心地提点她。

“你是说……你很努力,是因为想用你的过人表现证明你父亲的失败?”梁绽晴愣怔了半晌,才终于意会。

“是。”韩澈说得十分平淡,他拿起酒杯将唇抵在杯缘,随即想起自己等会儿还得开车,于是说服自己放下杯子,转而帮梁绽晴的高脚杯斟满酒液。

“为什么?”梁绽晴几乎是无意识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她无意探人隐私,却无法阻止自己发问。

这是何等莫名的偏执?所以韩执行长要韩澈维持手上建案品质,别去参加博物馆竞图,他偏要压榨逼迫自己的能力到极限,只为了证明父亲为他的担忧是多虑?

而他们父子俩在事务所里常常上演的那些对于建案的各持已见僵持不下,不是因为年轻气盛的韩澈极欲彰显自己的才华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为了一个儿子想证明父亲的决策失败、这种毫无逻辑与建设性的原因?

粱绽晴不懂,她真的不懂,她是如此地渴望能拥有亲生父母的关爱,她无法理解。

韩澈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眸中有片刻迷惘,他起了一个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于是他只能选择维持沉默,假装对她的问句恍若未闻。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一个缺口,那是来自于他孤独且寂寞的童年。

他的父亲曾有过一段外遇,对象是母亲的双胞胎妹妹,他的阿姨。

这段出轨令他的童年生活里处处都充斥着父母亲的争吵与冷战。

年幼的他并不太懂他们争吵的内容,但这些争执的内容最终都会导向同一个结论——

他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如果不是他,他的父亲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与另外一个女人相守;如果不是他,他的母亲不会选择在这段不愉快的婚姻关系里委曲求全。

他不被期待、不被爱,他贫乏的生活里除了父亲的逃避与母亲的眼泪之外,仅有的只是管家、仆人,与满满的才艺课程和训练。

他很快地便学会在这样的逆境里适应孤独,并且在每一个拥抱都落空的夜里习惯寂寞,他让自己与父母巯离冷淡,以证明自己不需要仰赖他们的爱便能茁壮与强悍。

虽然后来,父母亲之间这种,一个想走一个想留,找不到平衡点的关系在他多了一个小他十岁的妹妹之后渐趋好转,但这对他已经养成的偏激人格却于事无补。

他在崇拜似地追逐父亲的脚步一头栽入建筑世界的同时,却又鄙视着父亲对婚姻的不忠;在怜悯在婚姻里惨遭背叛的母亲的时刻,也一并憎恨着她的委屈与受害者姿态。

他不愿意失去家人,却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埋怨父母不愿意及早中止这段不愉快的婚姻关系,他们将一切罪恶归咎给他,让他觉得自己是造成一切不幸的主因,活在一个悲惨黯淡的童年生活里。

他是如此地矛盾偏执。

他一直都知道,他从来都不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王子,他只是一个扭曲变相的人格,是一丛孤高倨傲的荆棘,总要将每一个亲近他的与他亲近的人扎得鲜血淋漓。

而现在,他看着眼前的梁绽晴,对自己居然想将如此复杂的心思向她诉说的念头感到荒谬……他是怎么了?只因为他觉得她和自己一样武装着某种颜色,他便可笑地想向她掏心掏肺?

韩澈唇边扬起一抹自嘲的笑,而梁绽晴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前偏头凝睇他,她没有更进一步的追问,也没有试图打断他的沉默。

她将剩下的餐点用完,为自己的酒杯斟满酒,然后在这样的静默时刻里,倏地想起韩澈曾对玛露说的那句:“乖,有妈妈不一定能让你过得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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