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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别秋舞 第14页

作者:练霓彩

他抚着手下的琴,再为她唱了一次曲。

然后,他一手探进袖里,手再抽出时,竟握了一把刀。

秋舞吟愣愣地瞧着他。

瞧着他抬高手,猛力落下时,竟将那张琴劈成了两半。

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劈成了两半。

“二少爷……”她抖着唇,微弱的呼唤。

迸和齐眼也不眨,就望着她,他对她露出了微笑,尽避那个笑,比哭还要难看,还要狼狈。

“你等我。”他并没有特别的抬高音量,就像平常在府里,她作为生辰礼而来时,与她贴得极近的耳语喃喃一样的说:“我一定来接你。”

我一定会来接你。

你等着我。

他对她承诺。

秋舞吟满眼的泪水汪汪,却没有落下来,她笑。

“二少爷,秋舞很高兴……今日的怜花宴,你来了。”你来了,我再疼痛,也能撑下去,我能够,一直撑下去。

她目光清醒的,选了一个彩金献在上等数字,更明显对她有所青睐,而能够长久的支持她的恩客,退下台去。

迸和齐注视着她。

他看着她让那人怜惜无比的打横抱着,踏着长梯,走到二楼去,开了房门,又关了房门,然后,那房门口,悬上了一朵含苞的雏花。

今年的怜花宴结束了。

第5章(1)

迸家二少从此不碰琴。

正确一点来说,是他从此不碰与音律相关之物。

寄予厚望的老太爷为此震怒,却得到宠孙的一迳沉默,老太爷软硬兼施的逼问了几回,却得不到任何回答,气得狠了的老太爷差点扬声要动用家法,正捂着心口喘气,就见眼前垂着眼的宠孙抬了抬眼皮。

黑玉似的眼里,雾蒙蒙的。

老太爷一下子就心软了。

“你到底怎么啦?”老人家轻声细语的问。

“孙儿想为太爷分忧。”偏宠的孙儿嗓音淡淡的回话,听得老太爷一阵窝心,跟着就茫然起来。

“分什么忧?”

“太爷不是想孙儿名正言顺,成为当家主嘛?”

“你是太爷我亲口指定的继承人,族里有谁敢反对?”太爷怒了。

“继承家族,理当手握实权。孙儿却有名无实,这不是让底下人心里生疑,以为老太爷是声东击西,其实早有其他继承人在培养?”

“这是谁在你面前嚼的舌根?”太爷震怒。

“太爷。”眼前的宠孙低眉顺眼,语气恭谨,“孙儿请太爷亲自教导。”

这是宠孙第一次对他提出请求。

老太爷恼怒半天,愣愣瞪着孙子,才恍然迷惑起来,他记得眼前的宠孙一直与自己不亲,总是离得很远,态度疏离。

但这孙儿第一次主动来到他面前,温言软语的朝他说话。

他可以把这个动作,视为孙儿难得的撒娇吗?

想到此处的老太爷受宠若惊,一下子就把愤怒不悦全都抛到脑后,跟着一手拉着宠孙,一边为他讲起了家族的历史。

先是家主,然后是开枝散叶的分家,其中出过秀才,出过大商人,出过四海皆知的美人,出过了不起的手工师傅,乃至入宫侍奉圣上的乐师。

主家总是最出风头的,也是最立得稳脚跟的,每一代都才人辈出,也不曾让分家扳倒过,这家族漫长的历史里,或许也有人尽皆知的时期,但大体而言,都是极为低调的。

回忆起宫中生活的老太爷,语重心长的对宠孙道:“要守拙。”

迸和齐深有体会的点点头。

但在族里素来霸道专横的老太爷,但又随即补了句:“应立威时,也不能吝于气魄!须知打蛇打七寸,一旦出手,就得一举成擒!”

“……失手的话,恐怕家族就有覆灭之祸,要保有这样的觉悟!”老太爷抚了抚长须。

迸和齐静静听着老太爷说话。

他想,大哥说的话事真的,老太爷是真的疼他。

只因为宠孙的一句请求,就这样掏心掏肺的教导,仔仔细细的排定了教习的日程,只担心孙儿会不会因为初学而吸收不了,又担心孙儿心太软,听不进太多的阴谋算计。

——却完全不去提防孙儿是不是有异心。

迸和齐的确不喜欢老太爷专断独行的做法。但是,原本排拒着老太爷的他,却慢慢的,可以接受老太爷对他的关怀和爱护。

这一年古和齐十七岁。

生辰宴上,老太爷亲自带着他,与家族内的各部掌权人打招呼,并将古和齐正式的介绍出去,更明白的向底下人表示,日后,各部账房先生,必须将账簿先呈交给二少爷。

这是间接的放权了。

心思剔透的族人,无论主家分家,都不约而同的意识到,这总是病病怏怏,却始终没有倒下的二少爷,正在从一个有名无实的继承人,转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掌权主子。

迸和齐在席上没动过一次筷子。

他手里倒是始终攥着一只青玉的琉璃杯,杯里是温过的桂花酿。

身后,寸步不离的侍从言今一只手里握着一只小酒壶:那玉壶底刻了一双刀剑。

从古和齐所居住的院落小窗望出去的话,什么也看不到——同一片苍穹底下,薄雪明月,三千阁里,还没有成为金钗的秋舞吟,在送走了今晚最后一个客人后,梳洗过,便抱着一件厚毯,窝到窗底下。

望出去,什么也没有。

她连二少爷所居的古府到底在哪个方位,都有些弄不清楚。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思念。

她手里抱着叶暗卫送回的半壶桂花酿,小口小口的啜着。

在她蜷成一团的娇小身子底下,是一株落光了叶的桂花树,树底下有着今天秋天她亲手埋下的几坛桂花酿。

“二少爷,秋舞今年也很想您。”她喝着温热的桂花酿,小小声的喃喃,“二少爷生辰快乐。愿您平安,身体健朗。”

月到中天是,古和齐疲倦的回到小院里。

言今为他准备了夜宵。

他一口一口慢慢吃着,又望着窗外明月发呆。

良久,他还是很不争气的叹了口长气,“……还不如往年那样,与你在房里处一晚上,早些洗洗,一同睡了吧……晚安,秋舞。”

※※※

离那年的怜花宴,已经过去一年。

去年的生辰宴上,已经挂牌地秋舞吟没有再到古府去。

但从今年开始,秋舞吟从每个月固定往来的长信上,知道古和齐开始踏出门禁森严的古府,在城内各个古府名下的铺子访视,并且在外奔走的古家大少也会固定将讯息传回,兄弟两人里应外合,将古府在城内的铺子握在手里,其中有一半已经对古和齐俯首听命,另一半的还在摇摆之中。

但据古和齐信里轻描淡写的提到,那还在犹豫考虑的另一半铺子,已经私下送了礼来,隐晦的表示服从之意。

秋舞吟为此高兴得不得了,软言拜托叶暗卫再送去一些她亲手绣地小东西,或者荷包,或者帕子,或者花费心力熬煮的汤品。

当初每个月都有的通信,在分开之后也没有落下,甚至往来得更密切了:从每个月一封变成了三到五封不等,有时甚至只是只字片语的短笺,古和齐送来的信上,往往还附了小礼物。

秋舞吟把那些小东西仔细的收在枕头底下的暗格里。

“二少爷,秋舞今天也很想你。”

临睡前,她都会嘟囔上这么一句。

他们在那年的怜花宴后,没有再见过面。

迸和齐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心底却其实已经抓挠得发疼。

好不容易,在他轻描淡写的随口提上一句,“不知三千阁里的姐儿滋味如何?”焦急着与他谈生意的商家马上抓住这机会,火速向三千阁定下包厢,又有一旁作陪的古家大少私下递去帖子,指定当日的姐儿中务必要请出秋舞吟,这才促成了两人见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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