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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别秋舞 第11页

作者:练霓彩

言今哭哭啼啼的去了,跟着府里乱了起来,老太爷在半个时辰之后,得知宠孙身体不适,月复痛如绞的瘫在床上动弹不得,无法在宴席上露脸了。

医大夫告诉老太爷,二少爷这是受寒了,又一时不察,喝了大半壶凉开水,才导致的月复痛,总之并不危及生命,只是必须静养几日而已。

老太爷心疼孙子,便让他好好歇着了。

言今送走医大夫之后,便把门扇都关牢了,又一遍擦着眼泪,走到古和齐床榻前蹲着。

“少爷明明是中了毒,那医大夫怎么满嘴胡言,又说少爷喝了半壶凉水——明明才喝上半杯!还是温茶呢!”

迸和齐笑了一声,“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不察’,才能一口气喝进半壶凉水,才发现水不是温的……”

见二少爷居然还笑了,言今心理暗暗嘀咕起二少爷真是没心没肺,看着自己贴身侍从哭的这样涕泪俱下,竟然还笑得出来!

迸和齐眼睛尖的很,一瞥就见到言今脸上哀怨,他好歹把唇边的笑弧收起来,没再去刺激这忠心的侍从。

他借此避开了庆生辰的演习,反正今年大哥又来不及赶回来,他也不想去吃那些加了料的特制饭菜,于是他让言今退下了,想了想他又熄了烛火,一个人躺在床榻上。

他等着。

回想起前两年从宴席上回来时,他就见到秋舞吟倚在床边了,他始终没有见过她进门的样子。他想象她一身红衣,从黑暗里浮现身影的模样。

也许就像朵龙爪花。

“……我想见你,秋舞。”他在黑暗里,半合了眼,轻声喃喃。

第4章(1)

她是从大门进来的。

迸和齐听见门板轻轻咿呀而开的声音的时候,他有一点讶异。

但是应该在外间歇下的言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想,是被察觉屋内有人的暗卫先给弄晕了吧?

他在黑暗里悄然睁眼,原本就是侧睡的姿势,让他不用转动身体,就能见到门口方向的状况。

先是风灌了进来,然后雪花也跟着窜入,带进一股冷意,月光有些微弱,随着门板的开启而泄出一条直直铺展的光芒,在距离古和齐还有一步距离的地方,月光铺展的道路便融进了黑暗里。

踏着那条月光小道走进屋里来的,正是一身红衣的秋舞吟。

迸和齐隐身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里,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那身红衣和嫁衣很像,只是将刺绣省略了,但是裁剪都是依照嫁衣的形式而作,她脚底的绣鞋也隐约有凤鸟昂首的模样,而她头上用一颗颗红玉串成的玉冠正是凤鸟展翅,半透明的垂纱直盖到胸前,将她面容掩得若隐若现。

迸和齐感到胸口有点闷,他按了按心口,却觉得不是身体上的不舒服,而是心里头有些不快。

那种不快,近似一种遗憾。

暗卫没有进到里屋来,也许他也察觉了里屋有人,所以没有进来。他只是侧了侧身,让秋舞吟进屋,然后他从外头关上了门。

月光被阻断了。

迸和齐听见衣物摩挲的沙沙声,还有轻浅的呼吸。他想,秋舞现在走到哪里了呢?她会不会去模桌上的火烛?还是,她会先走到床边来?

他记得第一次在里屋见到秋舞时,她没有点烛火。

但第二次,她点了烛火,他还记得当他冲过薄雪冷雪,进到屋里来时,见那烛火暖暖的橘色,以及她抬起头来对他一笑的模样。

今年是第三次。他先她一步回到屋子里,他看着她进来。她会做什么?

迸和齐在黑暗里小心的控制呼吸,然后他睁大眼睛,等着她的动作。

那在黑暗里沙沙响着的声音,离他近时,就近到只距离一步,他们彼此伸出手,就能够着对方。而最远时,也就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退到门口,几乎让古和齐滚下床去,开口要挽留她。

最后她在屋子中央停下了。

迸和齐有些困惑。她为什么停在那里?但还想不到什么,就听见火石轻击的声音,然后烛火亮了起来,一盏短烛让她握在手里,暖暖地发着光。

她把那截短烛放在地上。烛火在黑暗里很亮,足以照出秋舞吟整个人来,她发上的玉冠折着光,那盖头的红纱又为她的脸面蒙上一层迷雾。

迸和齐离她有些远,烛火还照不到他那里去。

“……再练一次好了。”她喃喃。

迸和齐听不太清楚她前面说了什么,只勉强听清了后面这句。但越是听了,他就越觉得疑惑。她点那截短烛做什么?她为什么不过来?她要练什么?

忽然有铃声细碎。

她在腕上系了两件银色的铃铛。

然后,她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那开始有了些玲珑起伏的胸口,随着她吸气,向前挺起,然后随着她的吐气,她的小肮收的紧紧的。

苞着,她的身影一个急旋,她开始跳舞。

那一身红衣,在这冷冬的黑暗里,旋转着像是一簇篝火。

狂风暴雨般的,她在急旋数十圈后,陡然一停。

然后抬手,展翅般的,长过指尖的红袖仿佛水流一般的滑下肘间,露出她白皙晶莹的小臂,古和齐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就见她扬起的指尖朝着虚空挽了朵花,颤巍巍的,如此娇丽,同时她长裙下的凤鸟鞋尖往后退一步,落下的白玉指尖之间提起外层的薄纱裙摆,款款的半撩而起,在腰间松松的挽了结,古和齐这才隐约瞧见,她在足踝上用绸缎缠出一朵繁丽的花,那花色沉香,与她微露出来的女敕白肤色形成强烈对比,随着她轻巧无声的跃动,飞扬、旋转,而极其张狂的增添其魅人之色。

只是一盏短烛的光。

她的舞蹈,在黑暗里看来,就像一场梦。

节奏很快,时间很短。她的身影非常鲜明,就仿佛是个妖精,伸手也无法触及,但她明明离得这样近——

就像当年大雪的夜里,她几乎成为了一个梦。

若不是他在心里执着的记忆着,大哥花费心力的为他争取,而秋舞也同样对他心心念念——如果不是经过这样的努力,她的存在,就会真的变成一场梦。

幸好她是真的。古和齐按着疼痛起来的心口,舒缓了口气,他想。

她是得来不易,更应该万分珍惜的——

他这样想,然后,他忽然明白了秋舞在练什么。

“怜花宴。”他在黑暗里出声。

正在伸展身体的秋舞吟乍然听见这么一句,吓得脸都白了。

迸和齐看见她僵立的身影,不禁楞了一下,想到秋舞说过她怕听鬼故事,也讨厌黑,更讨厌被人吓。

他应该要道歉,但他忍不住笑了,“是我在这里,秋舞。”

“……二少爷?”她的声音有点抖。

迸和齐忍住了涌到喉间的大笑,辛苦的将其憋成一串低咳,连带憋红了自己一张脸。秋舞吟抖着手把桌上的火烛点燃,终于让房里亮起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的二少爷俯趴在床上,咳得正难受,连耳朵都红了的模样。

她大惊,扑倒床前,“二少爷,你在房里静养吗?怎么……”她惊慌地为他抚背顺气,“是秋舞吵醒你了吗?”

并不是吵醒,我一直都在,而且是醒着的……但这样的实话,古和齐没敢说出口,所以他一边咳着,一边截头去尾的想说辞。

“我喝了点参茶,但那人参上面给人抹了毒,医大夫来看过了,叫我静养就好……”他喘了口气,偷偷观察着秋舞吟的脸色。

她听见抹毒,脸上先是大惊,紧跟着再听见医大夫说静养就好,就转成大怒之色,但一想到原来二少爷一直都在屋里……她脸上跟着就刷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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