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寻找神医(1)
风儿扬起,枝叶婆娑,传唱大自然的乐章,彷佛其间夹杂着声声呼唤,似真似幻,回荡在幽远的林中深处,若是胆子小一点的,鸡皮疙瘩都起了。
容安然伸手将趴在头上的小狐狸抓下来,边撸小狐狸边喃喃自语,“小白,是不是有人在找我?”
小狐狸吱吱叫,好像在回答她,没错,有人在找她。
若是来找她,总是会来,反正她就待在这儿,又不会挪地方。容安然继续当个采药姑娘,不时伸手扯下随时寻机跳到头上捣蛋的小狐狸。
难得今日发现了一整片三七——可以止血、补血,还能消炎,药中珍品啊!三七的根系不是很深,茎杆上也无毛刺,好拔连须根都没断,不过她也不是随便拔,专挑上了年分的下手。
“姑娘……大事啊……”
这会儿她终于确定来者何人——两个丫鬟之一的金珠——圆嘟嘟的很有喜感的一个人,不过千万别教她的外貌骗了,力大如牛,砍个柴,看见的是满满的暴力形象,不过有她在,无须自己这个主子出手就足以震慑那些小混混。
“姑娘,终于找到你了!”金珠见到一人一狐激动得哭了,虽然她体力佳,上山不费力,但她怕蛇啊!
背篓满了,容安然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怎么了?”
咽了口口水,金珠彷佛天要塌了道:“京城的侯府来人了。”
“哦。”
“姑娘,你没听懂吗?京城的侯府来人了。”
“哦,背篓背好了,下山了。”容安然微微整理仪容,可是下一刻小狐狸又往上一跳,盘据她头顶,逼得她只能伸手将它捞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讨好……不是,撸小狐狸,然后千篇一律的提醒它,“我的头上不是狐狸窝。”
小狐狸吱吱叫,调整好坐姿,面向下山的路。
金珠见了唇角一抽,这只小狐狸都成精了。
容安然轻拍一下小狐狸的头,示意它乖乖坐好,边撸小狐狸边漫步而下。
金珠俐落的背起背篓跟上去,嘴巴又叽叽喳喳的回到先前的话题。“我不小心听见那位嬷嬷告诉老夫人,国公府来递话了,关于两家的亲事,请老夫人做出决定。”
好半晌,容安然的脑袋瓜一片空白,如今生活的这个时代不像上一世,单身狗多得是,不婚族也不少,通常及笄之后开始相看,十六岁定下亲事,十八岁成亲,而她今年十六了,不过她一直觉得成亲的事离自个儿很遥远,她在这远离京城的南方过得太舒心,早忘了这是“身不由己”处处不在的时代。
“姑娘,老夫人会不会将国公府的亲事给四姑娘?”
“祖母自有主张。”想在这个时代过得好,首先要摆正态度——凡事顺其自然,莫争莫抢,避免生出不满足使得处处束缚,这样的日子更糟心。
容安然姿态看似悠闲,可是脚步轻快,转眼已经下了山,然后就见到一辆高大的马车停放在山脚下庄子的前面。
“这个庄子有人搬进去了?”她来到此地九年了,这个庄子一直闲置,若非经常有人前来打扫收拾,这庄子肯定会变成鬼屋般的存在。
“来了好几日了。”金珠真是忧心,除了医术,姑娘对什么都不上心。
顿了一下,容安然很诚恳的道:“我的消息没有你灵通。”
“这几日不时有马车进出桃林村。”言下之意,只要愿意往左右看上一眼,早就发现了。
“……哦。”容安然承认只要自个儿不在意,就是见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事不关己,干啥管那么多?又不是三姑六婆,成日喜欢盯着人家说三道四。
金珠懒得唠叨了,反正要紧的事姑娘知道上心就好了。
回到自家的庄子,容安然先回自个儿的院子整理药材,至于亲事,她真的觉得不急,又不是立马要嫁人了,反倒是金珠急得转过来转过去,深怕老侯爷用性命换来的亲事落在四姑娘头上。
“姑娘,你不赶紧去老夫人那儿问问吗?”
“祖母自有主张。”她还是同一句话。
这门亲事根本轮不到她表示意见,说不定祖母都还左右为难,无论她或四妹都是长房嫡出,不过一个出自元配,一个出自继室,当然,若是她,嫁的是国公府的世子,若是四妹,嫁的是嫡出三子,就利益来看当然是跟国公府的继承人结亲更好。
果然与她的猜测相差无几,用过晚膳后,祖孙两人在院子散步消食,容老夫人就主动提起言明她的左右为难,告知真正的决定权在国公府。
“你是个通透的孩子,想必看得很清楚,安国公府这门亲事太好了,我们宁成侯府难以高攀,当初你祖父以性命换来口头婚约,并未指明谁娶谁嫁,若我们巴着世子爷,难免教你祖父的牺牲蒙了灰,你嫁进国公府终是落人话柄,什么好处也没有。”
“若是如此,这门亲事索性给四妹。”又不是爱得死去活来,为了一门亲事斗得姊妹成了仇人,何必呢?再说了,世子夫人这个头衔一看就是重重压力,她干啥悠闲的日子不过找罪受呢?
“我们直接将这门亲事给四丫头,当初你落水差一点丢了小命,你母亲的嫌疑只怕一辈子都洗不掉。”
容安然明白了,不对等的两家人,低人一等的侯府根本没有发言权。
略一思忖,容老夫人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一件事,“祖母相信当初你落水与你母亲无关,这不只因为你母亲是个骄傲的人,不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为自个儿生的女儿图谋亲事,何况你们年纪还小,将来的造化难以预料,不该这么早出手。”
“孙女知道。”原主落水,她取而代之,随后以调养身子之名跟着祖母来到越州,她在京城侯府待了半年,对于这位继母是有一些了解,冰山美人一个,即便这么多年不见了,她还忘不了第一眼的记忆。
“祖母想等国公府做出决定再回京,你觉得如何?”
“孙女也认为如此。”
当初原主为何落水,她这个冒牌货忙于适应新身分,又担心曝露,根本不敢追查,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事不单纯,要不明面上令人无可挑剔的意外落水,为何短短几日就有脏水泼向那位继母?
显然有人不喜欢她,逮着机会就想踩上一脚,踩不死也不教她好过,正因为如此,国公府的亲事未定之前,她还是不要回去,免得一不小心卷入纷争。
停下脚步,容老夫人很是安慰的轻拍容安然的手,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时间,总算没有白费心思,一点就通。
容安然一点都不想回京,人多的地方问题就多,烦啊,还是这儿好,简单啊!
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
“这个桃林村真是个好地方,出门见到的不是争奇斗艳的环肥燕瘦,而是令人跃跃欲试的狩猎战场。”明景阳对接下来居住的地方很满意,一边下棋还要一边左看右看表达愉悦的心情。
关晟凌也很喜欢这个地方,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向来不说废话的嘴巴也有了闲话家常的兴致。
“这个庄子位于山脚下,还跟村子隔着一道溪流,你出门想见争奇斗艳的环肥燕瘦当然不易,不过你若走过木桥去村子转一圈,接下来不怕见不到。”关晟凌抬头瞥了好友一眼,手上的黑子落下。
明景阳没好气的给了一个白眼,“你确定是争奇斗艳的环肥燕瘦,不是花红柳绿的三姑六婆?”
他是不喜欢京里那些矫揉造作的千金小姐,但是村里那些粗鄙的村姑田妇更伤眼睛好吗?
“环肥燕瘦还是三姑六婆有差别吗?”关晟凌指着棋局,示意他继续下棋。
明景阳拿起一颗白子落下,闻言一怔,想想同等于吱吱喳喳的麻雀还真是没差别,他识相的略过这个问题,转而道:“我看这个村子明明只有几棵桃树,为何取名桃林村?”
“期盼这儿桃树成林吧,可惜成果不佳。”
此时,关晟凌的四卫之一关南急匆匆走进院子,距离石桌约五步,停下脚步,行礼道:“爷,小的刚刚发现老宁成侯夫人的庄子就在桃林村。”
“什么?”明景阳激动得差一点打翻棋盒。
关晟凌冷冷的瞥了某人一眼,与宁成侯府扯上关系的人又不是他,他有必要如此激动吗?
“这未免太有缘了吧。”明景阳两眼散发出浓浓的八卦光芒,“关世子千里迢避来这儿找神医,竟然遇见未婚妻,这是不是可以说是天定良缘?”
“我们还没订亲。”因为两家有口头婚约,他对宁成侯府的事略有耳闻,当然知道九年前老宁成侯夫人带着容大姑娘来家乡调养身子,不过越州那么大,怎么也没想到他正好来到老夫人的家乡。
明景阳嗤笑一声,“容家不是傻子,不选你这个世子爷,难道选你家老三?”
“为了私心,犯傻的人多得是。”
“这么说也是,不过我看容侯爷不像不长脑子的人,应该不会犯傻。”
关晟凌似笑非笑的挑起眉,“你对容侯爷还真了解。”
“最近入了皇上的眼,我就多关心一下。”
“皇上怎么会注意到容侯爷?”皇上是马上英雄,更喜欢武人,容侯爷这种手举不起大刀的人皇上是瞧不上眼的,甚至还说过容侯爷有愧于老容侯爷的英名。
明景阳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你都二十了,提起成亲的事连个声都不吭,皇上觉得安国公对你的亲事太不上心了,就想起你们两家的口头之约,再看看容侯爷这些年在吏部的表现还是不错的。”
“国公府和侯府不过是两家的口头婚约,我不一定娶容家大姑娘。”
“你不娶也是你家老三娶,反正都是容侯爷的女儿。”总之,容侯爷是靠着国公府姻亲的身分翻身。
关晟凌关注的焦点不在容侯爷身上,而是皇上,“皇上不会盯上我的亲事吧?”
“我不清楚,离京之前皇上可没教我劝你。”
“与其让你来劝我,皇上还不如直接向我爹施压,我爹比你还听话。”
明景阳嘿嘿一笑,他年长关晟凌一岁都不急着成亲,怎么可能劝关晟凌赶紧娶妻生子?
“皇上若是给国公爷施压,你的亲事只怕要定下来了。”
“我不点头,我爹不会擅自作主。”
明景阳听了忍不住要叹气,“国公爷对你真好。”
“我爹只是不想为了外人闹得父子不睦。”虽然他爹是武人,但是比文人还狡猾,好事跑在前头,遇到麻烦一定避重就轻,总之,无法以好人或坏人定义他。
“国公爷至少还懂得衡量得失,知道取舍,我爹是那一位说什么就是什么。”明景阳右手食指往上一指,皇上是姨父,看似关系亲近,可是也意谓在皇上面前什么都藏不住,不听话也不行。
“京城大半以上的权贵子弟可都羡慕你。”
明景阳又忍不住叹气了,“外人只看见表面的风光,哪知这里头的文章。”
“别抱怨,总比有才皇上却一眼也不愿意看你。”
“是是是,我该知足,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关晟凌转头看着关南,“我们的庄子不在村子中心,又位于山脚下,应该没有机会跟容家的人接触,你们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要寻找的是那位可以剖月复取子的神医,与容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
“不好吧。”明景阳连忙反驳,“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搞不清楚这村子住了哪些人?”
“我来这儿不想惊动人,不方便寻上门,容老夫人就是知道也不会怪罪我。”关晟凌随即收拾棋盘,将黑子一一捡回棋盒。
“等一下,输赢未定,你怎么就收了?”
“我看你没心思下棋,还不如出去瞧瞧村子里的热闹。”
这绝对是事实,可是他也不会真的走出去满村子找热闹看啊。明景阳模了模鼻子,跟着一起收拾棋盘。
“容老夫人那儿可以不去,但是村长那儿必须去一趟,你交代卢管事挑几样礼物过去拜访,就说爷看上这儿山青水秀,特地来这儿养病。”
“小的明白了。”关南行礼转身去寻卢管事。
关晟凌已经收好黑子,随即起身道:“时候还早,我们上山转一圈吧。”
“去打猎吗?”明景阳全身热血沸腾,连忙将棋盘上的白子扫进棋盒,阖上盖子。
“不急,先上山转一圈,看清楚这是什么样的地方。”
明景阳显然不认为他们只是上山转一圈,兴奋的跟在关晟凌身后哇哇叫,彷佛已经看见成堆的猎物等着当他的盘中飧。
虽然来越州是寻医,可是操练下属是每日必须进行的事,何况背靠着大越山,这是最好的狩猎战场,关晟凌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呢?
关晟凌连着几日上山走访,越深入越认识大越山的危险,这儿确实是狩猎的战场,可以满载而归,但同时也有可能命丧于此。
一路上他们遇到最多的是野鸡和兔子,不过逮了几只意思意思就好了,因为今日这里同时是附近村子猎人的战场,若不想引人注意,他们还是收敛一点。
“今日别想遇到大型猎物了。”明景阳忍不住在关晟凌耳边嘀咕。
“大越山跑不掉,过几日再来也无妨。”
“我觉得这些人是跟着我们来的。”
“他们应该是打猎的新手,我们这几日老往山上跑,手上或多或少都有猎物,人家眼红了。”
“这么多人吵吵闹闹,大型猎物还敢出来吗?”明景阳真是气坏了。
关晟凌若有所思的唇角一勾,“你说我们若是继续深入进到后山,他们还敢跟上来吗?”
明景阳两眼一亮,“我们不在前面引路,他们连这个地方都不敢走进来,更别说后山了——那是大越山有名的死人谷。”
两人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脚步加快,两人的侍卫也立马跟上去,眼看就要甩掉跟屁虫了,惊叫声突地响起。
“啊……”
这是什么状况?主仆几个同时停下脚步,回头一瞧,可是还没看出什么,又是一声尖叫声。
“鬼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采取行动,转眼之间已经回到刚刚的地方,正好捕捉到一道白色身影晃过去的侧影,速度太快,一眨眼就不见了,在这林中深处想到鬼魂是很自然的反应。
“若真的是鬼,大白天可不敢出来乱晃。”明景阳不是有心嘲笑,实在是看到大男人吓得瘫坐在地上的怂样忍不住想吐槽,这副德性还敢上山打猎,万一遇到大虫,这不是找死吗?
“就是啊,鬼遇到艳阳立马被烧死,怎么还有机会在人前面晃来晃去?”明魏不愧是明景阳的贴身侍卫,主仆都喜欢加油添醋看笑话。
“是鬼,没有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