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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宠圆圆(下) 第12页

作者:季可蔷

菱格窗扇边,倚着一张铺着明黄色垫褥的罗汉榻,床尾的炕桌上头摆着一盏青白玉团花纹薰炉,正幽幽地吐着龙涎香,一只翡翠荷叶盘上,几串红艳艳的荔枝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子,再有几个宫女在一旁翩翩摇着芭蕉扇,送来清风徐徐,皇帝慵懒地躺在榻上,一边吃着美人纤纤素手亲喂的荔枝,一边将那娇柔胴体搂在怀里亲香,好不快活!

怀里这小美人虽只有十七、八岁,倒是十分豪放,当着一干宫女太监的面就和已年逾知天命的皇帝亲昵笑闹,罗衫半解,一对浑圆椒乳呼之欲出,晃得老皇帝月复间越发欲火难耐,龙爪邪佞地抓上那两团,正欲与小美人来一场激烈的酣斗时,蓦地传来一句不识时务的通报。

“皇上,右相大人求见!”

皇帝顿时蹙眉,有心拒绝这位朝中第一重臣的求见,但他了解王玉端的秉性,这厮向来最知趣的,若不是有极重要的事情,绝不会在自己享受欢乐的时刻前来打扰。

“宣!”

皇帝一声令下,不过须臾,右相王玉端便进了殿内,对眼前这幅活色生香的景象,他似  是早有心理准备,眼不抬、眉不挑,不动声色地行礼拜见,请皇帝屏退其他人后,便低声道出了一个令皇帝震惊不已的消息。

“……你说什么!灵钧那小子还活着?”皇帝猛然直起腰杆,一脸不可置信。

“臣接获密报,江南几处县城动乱,虽已压制住,却有先帝的二皇孙仍在世的流言传出,据说就连那邢晖也尚且苟活。”

“你的意思是,邢晖与我那皇侄孙搭上了?”皇帝脸色铁青。

“臣早就怀疑邢晖之死有蹊跷,只是一直寻不着他的下落,如今看来,怕是他早有筹谋,借着金蝉月兑壳之计逃遁,藏身于江南——”

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打断了王玉端,原来是皇帝气不过,当场砸了那只翡翠荷叶盘。

“欺君之罪,理当满门抄斩,且瞧朕如何治他!”

皇帝恨得咬牙切齿,其实王玉端也恨,若论这朝中谁最厌恶邢晖,他肯定排在首位,自从皇上登基,邢晖由于从龙有功,一直以左相之尊压他这个右相一头,好不容易等到邢晖惹得圣心不悦,遭到贬官败退,让他得以正式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却不料那该死的家伙竟有卷土重来之势。

“皇上,臣以为江南民间会传出此等流言,必是那邢晖趁此局势动荡之际,欲动摇民心,也是借着前太子遗留的血脉,拉拢江南官场与其结盟。”

皇帝一凛,骇然变色。“你是说,他想叛变,将灵钧那小子推上皇位?”

“皇上不可不防。”

“朕可是手握二十万大军,光这京城内外所驻紮的兵马就不下两万,他邢晖就是想造反,也得有兵力与粮草,区区一介乱臣贼子,朕何尝需要惧怕!”皇帝不屑地冷哼,越想越是火大,虽然他自恃兵强马壮,但邢晖向来足智多谋,若他手上还有前太子血脉做筹码,再加上南方有流民作乱,万一真让他拉起一队人马,倒也不能小觑。

王玉端见皇帝脸上略有迟疑之色,想了想,提醒道:“皇上,不如先处置邢晖的族人。”

邢晖因治水遇难,皇帝不仅将其遗体迎回,风光下葬,对他的族人亦相当礼遇,他的一位族叔在翰林院担任侍讲学士,还有两个仍在读书的庶弟,也特别获准进入国子监。

王玉端的意思是必须立即监禁邢氏族人,以便随时有风吹草动,拿来要胁邢晖就范。

“不可!”皇帝不同意。“如此不仅打草惊蛇,也等于坐实了邢晖与前太子血脉仍存活在世的流言,反而更会引起朝中百官不安。”

能够谋朝窜位成功,皇帝自不是个胆小鼠辈,他深知这些年来自己能坐稳龙椅,除了雷厉风行地血洗了朝廷上下一番,也是因为有邢晖写了那份传位诏书,用这块遮羞布辅佐自己稳住了江山,所以无论私底下他对邢晖如何权衡猜忌,明面上总是得做出君臣相得的假象。

要是他如今对邢晖的族人发难,不就意味着自己当初能够坐上皇位确实是用屠戮血亲换来的?这时若再让天下百姓知晓前太子尚有血脉遗留,那岂不是更让民心动荡,也给了邢晖起兵叛变的借口!

“先让人暗中监视着,若有谁与邢晖联系,或有什么异样的,再行处置。”

皇帝深思熟虑过后,做出决断,喊来自己最信任的龙禁卫首领,吩咐他召集数十位最优秀的人手前往江南搜索邢晖与赵灵钧,必要时可用御赐的令牌调派当地兵马,一旦发现两人的行踪,格杀勿论。

“陛下英明!”王玉端很上道地拍着马屁。

皇帝冷笑,鬓边已是垂暮的苍白,脸色也因这几年纵情酒色,显得有些气血不足,只是他雄心未灭,眸中仍有锐利的光芒闪烁。

第十三章  惊险回京路(2)

正当皇帝派出龙禁卫密探南下搜寻时,邢晖早已带着汤圆一行人坐上一艘进京的货船,沿着河道一路北上,再过两日就将在京城邻近城镇的码头靠岸,接着转陆路,若是快马加鞭,一日之内便可抵达京城。

靠近船舷的舱房,支摘窗半敞着,邢晖与温霖坐在窗边对弈,两人为了掩饰真实身分,各自都易了容,扮成两个商家的副管事。

这艘船隶属于百味斋周成的东家名下,原本邢晖只是为了偷渡上京,找上周成商议,欲趁其东家送货北上时搭个顺风船,而周成这人果然聪颖,察觉邢晖与阳城知府暗中有往来,看出了些许眉目,认定邢晖绝非池中之物,竟主动表示要投靠。

双方一拍即合,邢晖与温霖便带了一群心月复护卫伪装成船工上船,由周成这个大管事出面,两人扮成他的属下。

至于汤圆,在与村民道别后,将自家宅院交给丁大娘看顾,村里的作坊也全权托付给丁大叔管理,便带着赵灵钧与可儿两个孩子也换了个身分,扮作邢晖这个副管事的家眷,因有个亲厚的表姊远嫁京城,此次陪同丈夫上京做生意,也顺道去探望亲戚。

表面上这艘船装了满满的绸缎及做糕点的食材等货物,其实船舱底部还暗藏着一小批火枪,因掩藏得宜,再加上周成善于周旋打点,一路上经过重重关卡,倒也未曾引起注目。

不只这艘货船夹带了私货,这段时日,邢晖利用桃花村后山铁矿所打造出来的火枪,已陆陆续续经由隐密的陆路与水路潜运至位于京城近郊威武侯的别苑山庄,如今万事具备,就等着赵灵钧这道东风能顺利吹到京城了。

这日傍晚,货船来到一座小镇的码头暂停靠岸,温霖就收到飞鸽传书,将系在鸽子脚爪的信卷打开,看似是一封寻常的道平安家书,解码过后却是要紧的密讯。

看完这封“家书”,温霖就用烛火烧了,对邢晖说道:“皇上果然派人南下了。”

邢晖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是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子,顺便俐落地提起数枚黑子。

温霖苦心经营的盘面刹时就被破了一半,不由懊恼。“你趁人之危!”

“我哪里趁人之危了?”

“还说没有!”不就是趁着他专心解码、无暇分神的时候,想出这步精妙的棋路吗?

“你当我是现下才想到的?”邢晖看出温霖的思绪,眉峰淡淡一挑。“早在一刻钟前,我就已经布好局了,如今不过是验收成果而已。”

温霖一窒,顿时无话可说。

也是,邢晖这厮善于谋略,下一步棋,之后的十数步变化怕都早就在心里过一遍了,也就是他傻,明知自己会输,还老是陪着他这般消磨时间。

“呿,不玩了!”温霖索性推倒棋盘,他别的长处没有,耍赖这点可绝对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又来了。”邢晖拿他没辙,明明是下棋下不过人,偏偏温霖每一回都赖得理直气壮。

温霖没好气地白好友一眼。“你啊,也莫太过得意,我棋艺不及你,输棋不意外,但京城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灯,未必会入你的棋局。”

邢晖淡定一笑。“他派龙禁卫南下,就已经是应了我第一步棋了。”

说实在,温霖很看不惯这厮总是一派从容的神态,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刻意在江南放出寻得前太子血脉的风声,确实达到了声东击西的效果,也促使因天灾人祸有所埋怨的民心越发思变,期盼着能有一位仁心圣主来救世。

赵灵钧,正是那救世的象征,他不仅是正统的皇脉,更是先皇所立的太子后嗣,比此时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更有上位的资格。

借此风声造势,在京城那些将士及世家贵胄心中紮下怀疑的根,待赵灵钧正式现身于他们面前,就是令他们心生动摇的时候了。

“不过,还是不能大意。”邢晖缓缓将棋子收拢于棋盅里,语重心长。

再如何布局绩密的棋局,也不能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上天总是爱开玩笑的,凡夫俗子能做的,也只是步步为营。

温霖见邢晖眉目凛然,正欲开口,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足音,接着一张可爱的小脸蛋笑盈盈地探进窗内。

“义父、叔叔,你们两个饿不饿啊?”

两个大男人一见到这甜美的小姑娘,顿时都笑了,邢晖伸手揉揉可儿的小头颅。

“是不是你干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周叔叔跟岸边的渔民买了好几窭鱼虾,还活跳跳的喔!”可儿走进舱房内,兴奋地比划着。“干娘说晚上我们在甲板烧烤来吃,要我来问问义父和叔叔可不可以呀?”

温霖出手捏了捏可儿的小鼻子。“可儿这几日不是吃不下饭吗?这就好了?”

夏日炎热,又一路在水面上摇摇晃晃的,两个孩子都有些晕船,整日病恹恹的,脾胃不和,这也是为何邢晖会决定今夜让船暂且靠岸,好让孩子们稍做休整,能恢复元气。

如今见可儿重新恢复了精神,看来他是做对了。

“干娘说,就是因为我和哥哥这几日都没吃好,趁今天船靠岸,好好地打打牙祭。”可儿一手拉住一个大男人,撒娇地摇着。“我们晚上吃烧烤鱼虾,好不好嘛?”

在汤圆温柔的照护之下,再加上邢晖与温霖都对她极为宠溺,可儿小姑娘不再羞怯,性子变得越来越活泼,撒娇的功力也越发精进,她软呼呼地说几句,两个男人便只能宣告投降。

于是在金乌西坠,满天彩霞绚烂的时候,货船后方的甲板上点起了一盏盏灯笼,几个大人与孩子坐在矮凳上,围着炭炉烧烤起来,不过片刻便香气四溢。

温霖等不及了,第一个就抢着剥烤虾吃,其他人也不落后,纷纷大啖起炭烤鱼虾,或洒上椒盐,或挤几滴柠檬汁,美味得教人恨不得连手指都吞下去。

因船上都是自己人,邢晖也就不避忌,坐在汤圆身边,亲手烤了鱼虾给她,两人你喂我、我喂你,浓情蜜意的模样令温霖看了眼皮直跳,心中大大不爽。

这对夫妻分明是有意当着他这个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的,可恶啊!

因某人吃味,说话的腔调就怪声怪气起来,“我说嫂子,你可知道九思在京城可是桃花朵朵开,不知有多少名门贵女私下偷偷爱慕着他呢!”

汤圆闻言一愣,邢晖则是瞪了好友一眼,不悦地皱眉,“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这可是好心啊,就想提醒嫂子一声,这男人表面上对你百般体贴,伏低做小,实际上还不晓得心里想什么呢,不可不防。”

汤圆傻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邢晖冷笑。“我瞧你是嫉妒了吧?”

“我嫉妒什么?”

“嫉妒我有娘子,有人真心相待,而你号称风流倜傥,偏偏得到的都是些虚情假意,到如今都还娶不上老婆,委实可怜又可悲!”

“谁可怜了?”温霖蓦地跳脚。“你才可悲!”

“哼。”

邢晖不哼则已,这一哼可让温霖一张清俊的脸皮更加拉不下来,嚷嚷着要与邢晖决斗,邢晖懒得理他,示意周成陪这孤单没人爱的家伙喝几杯酒,自己拉着娘子来到船尾。

明月如霜,映在水面上,荡漾出波光激滥,夫妻俩并肩坐着赏月,享受这片刻宁馨,岁月静好。

江风徐徐吹过,调皮地撩起汤圆鬓边一缙发丝,邢晖转头看见了,替她收拢在莹白的耳朵后。

汤圆下意识地侧头躲开,耳尖有些发热。“你莫这样,甲板上还有别人呢。”

邢晖转头一看,只见温霖与周成正对坐喝酒,赵灵钧则带着可儿正努力剥着一只螃蟹,其他扮成船工的护卫吃过饭后,也回到岗位上,各自尽忠职守。

“没人在看。”邢晖贴在汤圆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撩拨得她耳窝发痒。

汤圆微微一震,眸光低回,娇嗔地睨他一眼,倒把他看得心头火热起来,索性由她身后环住,将软玉温香整个圈拢在自己怀里。

汤圆明眸氤氤一转,见果真没人注意这边,也放松了身子,往后软软地偎着男人坚实的。

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你莫听嘉鱼胡说八道,他就是想离间我们的感情。”

“可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吧?”她扳着他的手指头玩。“你在京城,一定有很多姑娘家仰慕。”

想起来她就有点小吃醋,其实不必温霖提醒她,从前在邢府当丫鬟的时候,她就听过很多姊妹们的窃窃私语,说大少爷可是那些千金贵女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个个都想嫁进来当邢氏的媳妇儿。

“若果真有姑娘家仰慕我,我的娘子当如何?”邢晖彷佛看出汤圆的醋意,故意逗问着她。

汤圆嘟起嘴,手指往邢晖掌心上戳着。“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可我的夫君要是三心二意的,我不会轻饶。”

邢晖捉住她藕白的手指,扳住她软软的脸蛋转过来,凝视她的星眸熠熠生辉。“那你意欲如何?”

汤圆一愣。是啊,她该如何做,该怎么才能不饶过他?这个世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态,更别说她的夫君还是个出类拔萃的。

一念及此,汤圆顿时有些失落了,眸光黯淡下来,邢晖见她这副模样,猜到她的思绪,皱了皱眉,正欲开口,码头边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邢晖一凛,起身察看,只见岸边火光幢幢,似乎来了不少兵丁,不一会儿,装扮成普通船工的子勤匆匆来报。

“爷,是津城府衙的人马在追捕杀人嫌犯,听说逃到这码头附近,官兵准备一艘艘搜船!”

“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温霖也凑过来听子勤禀报,顿时变了脸。

果然,任何棋局都会有变数,谁知道他们就这么刚巧在靠岸时碰上官府追捕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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