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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白首(上) 第5页

作者:陈毓华

游大夫模了小山羊胡子两把,一点都不看好细胳臂细腿的儿金金,但是又看在她求知心切,比和仁堂里的伙计、药童都认真,便说道:“珍贵的药材为什么珍贵?就是难求,所谓可遇不可求,拿人蔘来说,野生人蔘尤为值钱,有市无价。”

“那人蔘长什么样子?大夫也给金金说说,好让我长点见识。”她很自来熟,神情更是亲切了两分的磨着游大夫。毕竟凡间的药材她不熟啊。

普通百姓对药材的无知游大夫十分能理解,要不,大家都能当大夫了不是?所以他细细的说了几项,“人蔘、灵芝、冬虫夏草、何首乌,你随便找到一样,都是宝贝。”

他又让伙计拿出一本书角翻到都起毛边的《神农本草经》来,告诉她各种药材的长相特点。

游大夫不知道的是,儿金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半晌便把那小半本的药材逐个都给记下了。

第三章  上山采药去(2)

谢过游大夫,儿金金离开和仁堂,拐进偏僻的巷子,见四下无人,动念从空间里拿出大师兄给的隐身斗篷和风火云,裹了斗篷,踏上两朵小云,就往猴子岭去了。

猴子岭就横亘在小镇与六安县的中间,离镇上近些,常人走路自然是从前人走出来的蜿蜒小道上山,从镇上到猴子岭得花上两个时辰,但儿金金有脚下两朵媲美孙大圣筋斗云的风火云,攀岩越石,穿河过水,如履平地。

山峦绵延高起,越过河谷,波光粼粼的水闪耀着光泽,看见跳跃的鱼群和不少的鱼虾蟹,她嘴馋得很,不过她没忘自己上山是要来找可以换钱的药材,要不回程再到河里模两条鱼回去打牙祭吧。

一路上东瞅瞅,西瞧瞧,只顾着拿神识扫东西,虽然她那点可怜的神识扫不了太大范围,周围两丈倒是没问题,只是问题来了,这猴子岭其实就是光秃秃的一座杂树林,除了小兽走跳,藤蔓围绕,荆棘丛生,还真找不到她想要的人蔘。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往上爬,幸好神识探路很方便,出了岭,又横过一河谷,便是一座云深不知处的高山了。

这是座以红松为主的针阔混交树林,她落脚的地方是在山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岩石峥嵘,下有一股清泉,往下望去,有一小片湖泊,水草丰美,石缝间长了不少块根肥厚、黑褐色的东西。

看着应该就是能吃的东西,儿金金打定主意要把那些黑褐色的玩意带回去,自然是能拔多少算多少。

此时她抬头往峭壁上看过去,高崖相连,陡峭如削,在最尖峭的地方她看见了一个像是燕子巢穴的小洞穴,她上去了之后惊喜的发现那是一个金丝燕巢,潮湿阴暗,那燕巢除了外头那个,洞穴高处还有好几个巢穴,她身量不高,刚刚好可以钻进去。

她在那本书里看过介绍这种以金丝燕唾液筑成的巢,在她确定有两个巢里没有鸟蛋,小燕子已经孵化飞走后,便伸手把这两个燕巢小心的摘了下来。

不过摘是摘了,她这时才想到自己急着上山,连背篓、篮子都没带一个,东西要搁哪呢?

慢着,她不是还有个空间?她试着把燕巢往里面放,意外的,东西顺利的放了进去。

游大夫告诉她,野人蔘的难得就在于它喜欢背阴潮湿,草木茂盛的地方,但往往人蔘的身边有伴生植物,也常有蛇兽相伴,就算真的找到人蔘也不见得带的走。

她沿着湖畔慢慢的绕,只要看到她觉得可以吃的、能卖钱的都扫过一回,只是始终见不到人蔘的踪影。

蓊郁的林海本来就没什么日光,此时起风了,树枝哗啦啦的左右摇摆,儿金金这才发现,遮天闭日的树林整个阴暗了下来,天色都快黑了。

她回过神来吓了一跳,她好像出来很久了,于是削了根竹子往水里扎,扎了两条鳜鱼,随便用草藤串上,又捞了些河蚌丢进空间,赶忙的往回飞。

幸好神识探路很方便,不受光线影响,出了山,过了河,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到了苏家镇。

她收了隐形斗篷和风火云,去了和仁堂以外一家叫一济堂的医馆,这家医馆的规模要比和仁堂大上两个门面,她想把一盏燕窝给卖了。

另一盏,她想留给苏雪霁吃,他那皮包骨的身材实在是太瘦了,得吃点好的。

一济堂的掌柜看到那盏金丝燕窝,盏形厚实,完整饱满,虽然含毛多,但挑毛、去底座后仍是顶级的燕窝,他不大的眼睛硬是睁出牛眼来。“小姑娘,你这金丝燕窝是哪得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家爹爹运气好找到的。”她一个小女子要是坦承自己从峭壁的崖洞摘来的,可信度太低,惹人怀疑,只能赖给看不见的爹。

至于她为什么不把难得的金丝燕窝卖给游大夫?投桃报李不是吗?

可上午她还阮囊羞涩的连药钱都拿不出来,才告诉人家要去筹钱,结果一个下午就变出燕窝来,用膝盖想也知道人家会怎么浮想联翩了。

掌柜的见问不出所以然,也没追究,一个小姑娘家能懂什么,这不就是家人走不开,让她出来换钱吗?

“这样吧,一百两银子,我买你这燕窝。”

一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儿金金一下子换算不出来,不过她知道五钱银子就很多了,一百两,回家问太白哥哥到底能做些什么吧。

掌柜的见她不答话,一个劲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以为她觉得价钱低了,这样盏形完整的燕窝要是拿到东家面前,绝对能翻上几番,东家要是再往上送,那是多少名门贵妇宁愿花大钱都买不到的燕窝啊,千金也舍得花。

“我还没请教姑娘贵姓?”掌柜的开始套近乎。

“我夫家姓苏。”是吧,嫁过人的妇人是不是都该这么回应?

掌柜的表情郑重了许多。“原来是苏太太。”

可以吧,她听大家对已婚妇人都这么称呼。

见她仍旧没什么反应,掌柜肉痛的伸出五根指头,“再加五十两,我顶头还有东家,这价钱是极限了。”

这回儿金金忙不迭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了。

她还不知道一百两能做什么用,掌柜的转瞬间又往上跳了五十两,这下她终于知道这燕窝的矜贵是怎么个贵法了。

这掌柜是个有心的,怕一个小妇人拿那么多银子太危险,正想让伙计送她回去,儿金金却忽然想到,她这出门不是为了替苏雪霁请大夫吗?

“你这医馆有大夫吧?”

“自然是有的。”

“我想请一个大夫随我回家,我相公病了,要医术高明一点的大夫。”她不知道游大夫的医术灵不灵光,但是苏雪霁吃了他六服的药都没好全,应该是不怎么地。

“这没问题,我一济堂的大夫是整个苏家镇最好的正经大夫。”掌柜做成大笔生意,心里乐意得很,拍着胸脯把医馆里最忙碌的大夫叫上,带着药童,跟着儿金金回去了。

于是,儿金金趁人不注意时把一百五十两银子放进空间,拉着大夫的手直奔她和苏雪霁住的小院。

苏雪霁晕过去后再度苏醒,却不见儿金金的踪影,便知道她出门去了,但他在家左等右等,等到太阳都下山了,还是看不到儿金金的影子,他不由得忐忑,他一觉醒来,多了个媳妇,可这媳妇儿会不会被他这病秧子给吓跑了?说要去请大夫只是借口?其实不会再回来了?

实在躺不住,他撑着身子在门边站了一下,只见暮色四合,归燕人行飞过天际,西边的天空只余一抹绯色,点染于檐角院前,视线所及,一片暖黄。

就在他准备收拾起复杂的心绪,远远却看见小门那边儿金金拉着一个人回来了。

苏雪霁身形没动,但拳头握了起来。“回来了?”

因为走得急,儿金金的脸红扑扑的,见苏雪霁站在门处吹风,扯了大夫一把。“赶紧的,大夫你给他瞧瞧。”

苏雪霁见大夫后面提着药箱的药童,心里了然,她这在外头跑了一天,是给自己请大夫去了,心底有些酸,又泛起融融的暖意,他怎么会以为她跑了?

大夫姓庄,给苏雪霁看了舌苔,把了脉,望闻问切都做了,开了两服药,说苏雪霁的身子太虚,虚不受补,得徐徐图之,他开两服温和的药,吃完要是有起色,他再过来换药,至于平常则是要多注意饮食,鱼肉多吃些。

“那就有劳苏太太与老夫回去抓药?”看这空荡荡的小屋,里外就一个小妇人张罗,所以他也没想过要问苏雪霁的意思。

“行,我走路很快。”

于是儿金金又跟着庄大夫回一济堂抓了药,把诊金给付了,两服药加上看诊,花了她半两银子。

这还只是药钱,没包括她还买了煎药的砂锅、药碗,东西备齐全后她便往回赶。

一进门儿金金就闻到食物的香气,因为来回奔波饿了半天,饿到闹饥荒的肚子适时的发出叫声,声音还挺大的,而且月复鸣的叫声不只一下,而是唱小曲似的咕噜咕噜个没完。

她拍了下不听话小月复,叫它闭嘴!

小院里,苏雪霁脸色仍显苍白,却神情柔软的坐在小杌子上,他生了炉火,用小陶锅煮了一把的面,面汤翻滚,什么佐料也没有,就洒了一小撮的盐。

“肚子饿了吧?”

“嗯,嗯。”很饿,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我煮了面。”

儿金金把药包往他手里一塞,“大夫说三碗水煎成一碗。”然后捧起缺了个口子的陶碗,埋头便吃,“你吃了吗?”

“我不饿。”

大半天的连口水也没喝上,她没几下就把面条和汤吃得一干二净。“你教我吧,往后我自己煮面来吃。”

“也行。”苏雪霁瞧见儿金金买回来煎药的砂锅,慢吞吞的去把砂锅洗了,放三碗水,把药材倒进去,又把方才用铲子铲出来的木炭放回小炉,把火生起来,煎起了药。

“我去洗碗。”只有一碗面,肚子其实没什么饱足感,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自己的碗筷得自己收拾,这儿金金知道,因此她把煮面的小锅和破陶碗拿到后面的矮棚子刷洗去了。

第四章  神秘的媳妇儿(1)

煎药是费时间的活计,得有人看着,苏雪霁不敢让儿金金来煎,她看起来就不是个精通家事的姑娘,能把厨房给烧了,真不容易啊,反正这些活计他也做惯了。

说也奇怪,自从知道自己有了个媳妇,他觉得精神气力都好了不少,心底那点排斥在看见她把大夫找来的时候,已经去了个精光,只是,他还是得问问,她哪里来的钱请大夫、抓药?

待他把药煎好端进屋放凉,一看,自家小娘子正坐在炕上,眼前一字排开的有一张张的银票、银子和铜钱,看她数银子像小松鼠清点自己的过冬粮食似的,一枚一枚一张一张可仔细了。

他看着觉得好笑,不过,她哪来这么多的私房钱?

“庄大夫说药煎好了要趁热吃,要是吃上两服还不见效,再换药。”她分神把苏雪霁拉到炕上,盯着他喝药。

“刚倒出来,稍微放一下好入口。”他吃药都吃出心得来了。

儿金金见苏雪霁的神情不像敷衍她,便又低下头去数钱。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刚打照面那会儿还听说她什么嫁妆都没有就过来了,随身只有两件换洗的衣服,怎么出一趟门就……看那些银子银票,数目还不少。

“这是我今天赚的。”她指着那些钱,笑开了。

苏雪霁愣住了。“你一没本钱,二没铺子,如何赚的钱?”打零工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才半天,就他目测,这些银钱竟有百两之多。

“我们家后面不是有山,我去了山上找到这个,一个卖给了药铺,掌柜的就给我这些钱,不过请大夫拿药又花掉了一些零头。”她把仅剩的那盏金丝燕窝拿出来。

苏雪霁几乎不会说话了。“你去猴子岭摘这个?”

他听过采燕人利用绳索悬空攀附在峭壁悬崖卖命,就为了采这燕窝,也听过有人利用猴子去摘采,但都只是听说,燕窝难得,盏形好品相佳的几乎都是贡品,他家小娘子带回来的这个,他就算没见过能进献皇宫的贡品,可怎么看这盏燕窝每一丝都像黄金一样,形状优美,珍贵不俗。

“你怎么会知道这金丝燕窝的模样?”他没敢问那些个悬崖哨壁她是怎上去怎下来的,但是看见她鞋子上沾满的黄泥和黏上的腐叶,她没有说谎。

儿金金便把一早去请大夫,游大夫却要她还清前帐才肯来看诊的事说了,她一心想着怎么去挣钱,便纠缠着游大夫给她看了人家当成宝贝的药草书。她想人嘛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所以沿路找上山去了,没想到山里满山遍野都是好东西。

“我记性好,又在那书里看过这燕窝,看到就把它采回来了,一个换了钱,一个留着给你吃。”

“这是在猴子岭采的?”他从未听说猴子岭有燕窝。

儿金金皱了下眉头。“倒不是,我去了太多地方。”

严格说起来,燕窝是在另一座不知名的大山发现的,不过她要是老实跟苏雪霁讲她跑了几座大山,可能不符合凡人的常理,也会吓到他,所以还是算了吧。

苏雪霁倒没有纠结这个,只是一个新嫁娘,今天是她嫁给自己的大喜日,她却在外头奔波了半天,她说话奇怪,行事奇怪,半天不到却挣了旁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银钱,这姑娘运气也实在好得顶天了。

“你怎么了?”看起来眼睛黑沉沉的。

“这银子你收好,没事尽量不要拿出来,财不露白……老实说你一天赚回来这么多银子,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苏雪霁苦笑。谁有见过成亲当日的新娘穿着喜服到处跑,还上山去了……

“一百五十两银子很多吗?”

“我们去面摊吃面,一碗加了肉菜的面如果加颗蛋了不起五文钱,像家里这青砖大瓦房不过二十两出头,一亩上好良田也才十两银子,你觉得一百两多不多?”苏雪霁掰碎了说给她听。

但他不知道儿金金这会儿想的却是懊恼自己的神识不济,能够看清的范围只有丈余,若不然,踏上风火云,也能多绕几个山头,到时候那山里的好东西都能找出来,想吃什么都有了。

都怪她把师尊和师兄的话当耳边风,修炼本事到要用的时候方恨少啊!

苏雪霁很干脆的把药喝了,放下药碗。“夜深了,我们洗洗睡吧。”

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没有花烛,只有一灯如豆的油灯,这还是苏雪霁见她要洗漱怕她模黑才点上的。

洗脸泡脚漱了口,儿金金换了件从家里带来的旧衣服,她也没让苏雪霁转过头去,倒是苏雪霁听说她要换件干净的衣服好睡觉,飞快的红着脸转过头去了,但余光仍瞧见她凝白如脂的雪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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