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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神与福星 第12页

作者:寄秋

鼎内发出沸腾的咕噜声,但事实上里面一滴水也没有,只有浓得不见底的白雾,像是水底漩涡般缓慢旋转。

白雾越转越快,凝结出细如毛发的水气,红的、白的、绿的、黄色,各色都有。

渐渐地,水气融合水滴状,继续在炉鼎内转动,泪珠大小的水滴在分裂、凝实,药材的香气散发出来。

期间他有时持符念咒,有时入定不动,专心致志,夜不寝寐。霍香涵偶尔也会退出小屋,或送杯水给他,或替他抹汗。

“丹成。”第四天清晨,墨西极出声宣告。

三颗圆滚滚、鱼眼大的珠子在鼎底滚动,珠子表面泛着乳黄色泽,上面有两道不甚明显的丹纹。

丹药刚成形时还冒着热气,触及烫手,约等了一刻钟后才散热变凉,晶莹剔透得宛如刚从贝肉内挖出的珍珠。

“西极哥哥,丹药都这么漂亮吗?”她也要学炼丹,把世间剧毒炼得雪白圆润,让她讨厌的人情不自禁的吞服。

自个儿服毒不关她的事,想找死她阻止得了吗?

这样她可省了不少事,不用担心人家来寻仇。

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面有疲色的墨西极勾唇一笑。“不一定,有的墨黑如石,有的看起来像羊粪。”

但为了好吞服,大多制成圆形。

一听像羊屎,霍香涵眉头拧高,一脸嫌弃。“西极哥哥,你教我炼丹,我要学。”

墨西极低声一笑,先用清水净手后才轻揉她的头顶。“学炼丹要先修道,有一定的道行后才能尝试控火,而且要不怕火才行,我学会控火前废了快一千张的烈火符。”

换言之,他至少被烧了几百回才避免被烧,也幸好有个擅于制作符筱的师姊,随手就能画出成千上百的符纸,否则他们上哪学高深的控火术,更别提以符纸炼丹。

只是这么一来,花费在买空符纸的银子就相当惊人了,因此他们师兄弟被迫下山赚钱,或卖符、或捉妖、或驱鬼、或净屋安宅……举凡能赚到银子的活都得干。

第七章  为祖父解毒(2)

“什么,会被火烧?”怕疼的霍香涵抱着手,尚未入门就先退缩了。

“而且要有耐性,静下心,一入定便是整日不能动,以你好动的性子做不来。”别说一天,半个时辰她就肯定坐不住了,身子一歪趴在蒲团上睡着了。

“不能动?不行不行,我做不到,要我立如钟,坐不摇裙,我一定会被闷死。”霍香涵最没耐心了,让她安安静静的待在一个地方不言不语不许动,那比把她丢进蛇窟还难受。

“什么死不死的,不准胡说,口无遮拦。”他声一冷,朝她琼鼻一弹,惩罚她说话不经大脑,月兑口而出。

“西极哥哥别弹我鼻子,会歪掉的。”霍香涵迅速以手护鼻,两手捂得密不透风。

见状,他只是笑笑,顺手取丹,收回丹炉,邀她一同去找墨老爷子。

“祖父,你先吃一粒解毒丸,三天后再吃一粒,间隔三日服最后一粒,便可清除身子内的余毒。”

“真有这么好用?”年峰犹抱三分疑色。

在他心有疑虑之际,墨老爷子已取走长孙手上的丹药,没有半点迟疑的丢进嘴巴里,喉节上下一动,黄色丹丸顺喉而下,滑进肚子里。

“老爷子你……”未免太心急了,好歹让墨门的医士瞧瞧,哪能像他这般冏图吞枣。

“不碍事,自个儿的孙儿还信不过?墨门的将来要靠他了。”趁他还能动,得把千百年来的一切传承教给孙儿,以免有愧于墨门先人。

在墨老爷子心中,长孙才是他唯一认定的传人,旁的子孙能力太差了,扛不起重责大任,只会毁了墨门。

因此在有生之年,他希望尽快将一生所学都传给下一代,不论这孩子能走多远,他终究是放下了。

“祖父,你先试着运气,把毒逼到指月复,我再把毒血引出。”墨西极手上多了一根三寸长的银针。

“嗯!我试试。”气血堵塞的墨老爷子试着提气,他刚一动,钻心的痛游走于五脏六腑,痛到他几乎要放弃。

蓦地,一道微温的气流从背后直抵心窝,钻心的痛顿时减轻,虽然痛感仍在,但是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

于是他气涌丹田,一点一点的冲破被堵住的穴道,将毒逼向长短不一的十根手指。

“祖父,忍一下,有点痛……”墨西极话语一落,银芒飞快的掠过,如同鹰隼飞过水面,倏地叼起水中大鱼。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五滴……一滴一滴发出恶臭的黑血落入早已准备好的木盆里,它不断被挤出,流出将近一大碗的乌血才出现一丝暗红,而后是正常的血红。

墨老爷子毕竟上了年纪,本就身子有碍,再加上大量失血,使得他一放完血便有些晕眩,一倒下去就无法起身,人如踩在云端昏昏沉沉,眼中看到的是重影,没法看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流失的气力才回复一些,他疲惫的睁开眼,看向额头略有薄汗的长孙。

“辛苦你了,孩子。”他这一生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没顾好这个孙子,让孙子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

不觉苦的墨西极一摇头。“师父对我很好,我在师门学了很多奇技异术,师兄弟彼此照顾,亲如一家人,祖父大可安心。第一次拔毒难免会有些承受不住,第二次就不会这般难受了,越往后越轻松,你会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历经多日的拔毒,墨老爷子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第二次放血后便能下床走动,虽然走几步便气喘吁吁,但显见地,凹陷的双颊长出一点肉了,人也精神多了,双目恢复以往的砾砾。

当墨西极替他拔掉头顶最后一根银针后,墨老爷子呕出胸口淤积的黑血,顿时有全身血脉一下子通畅的感觉,他怔了怔,讶然不已,随后仰天大笑,举手朝窗台发出一掌。

砰地,放在窗边的松柏盆栽从中裂开,碎了一地。

“祖父,别太用力,你身子刚好,禁不起折腾,先做一番调养再说。”祖父被毒毁损得相当厉害,即便用心养上一年半载,也无法恢复到未中毒前的功力,只怕连寿命都不长。

墨老爷子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觉得整个人为之一轻,面有笑意。“无妨,我感觉身子轻快了不少,到了我这年纪,也没多少活头了,临死前还能见到儿孙成器,我心快慰呀!你没让祖父失望。”

看到长大成人、气宇轩昂的孙子,他眼眶略带湿意,强撑着残破的身子多年,终于等到人了,他可以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不必抱憾终身。

“祖父何须言死,师门师祖活了五百多岁仍健步如飞,祖父和师祖一比仍十分年轻,孙儿求大师姊炼制几枚寿延丹,祖父活过一百二不成问题。”师门秘辛,大师姊炼丹、画符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是天道宠儿。

“寿延丹?”墨老爷子讶然。

墨西极不愿意多谈,岔开话题。“祖父身上的毒已彻底清除了,再无一丝余毒。墨门位于山里,寒气重,不利于休养,较易邪气入体,对老人家的养生多有不妥。”

寿延丹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但他不希望身边的人过度依赖丹药,以致生出长生不老的贪念。

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孙子,墨老爷子心中略有感慨,笑着叹息。“也该回去了,这么多年任由魏姨娘把持墨家,相信有不少不平事发生。你爹一辈子糊涂,难有清醒时。”

知子莫若父,对长子的心性,他知之甚详,却因一时的纵容铸下大错,他悔之已晚。

当年魏姨娘入门一事他阻止过,但是搀不过儿子的坚持,长子先斩后奏将妾室带入墨宅,他知情时人已在府中,为此父子俩闹得并不愉快,可为了家族和谐,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妥协。

谁知这一退竟把儿媳逼进佛堂,再也不踏出半步,他想要调和却是有心无力,曾经恩爱的小夫妻谁也不肯低头,越闹越僵,终是渐行渐远,夫妻情断恩义绝。

他有试图挽救,将日益张狂的魏姨娘气焰压下去,可是长子、长媳都倔气,像是对上了,宁可让魏姨娘出头也不愿拉段,任凭错误一直继续下去,身为长辈的他也是莫可奈何,牛不喝水还能按着头逼它喝吗?

“子不言父过。”一提到昔日旧事,墨西极言语冷淡,面带阴沉之色。

看他神情淡漠,墨老爷子苦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全是你爹那糊涂虫造成的,祖父内心有愧……”

“祖父,可以不提他吗?过去的事多提无益。”不提不代表前事已然释怀,欠下的还是得还。

墨老爷子一顿,暗自心疼孙子所受的委屈,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再不是也是亲生的。“好了,不说他,谈谈你吧!你和霍家丫头的好事几时要定下?祖父亲自为你主婚。”

墨西极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子,眼中柔光轻透。“不急,先把墨家的乌烟瘴气处理好。”

“都怪魏姨娘那毒妇……”

墨西极冷冷讥诮。“光是她一人的问题吗?祖父病太久了,浑然不知墨宅早已变天了,父不父、子不子,宠妾灭妻,还开门引鬼,将害人的邪祟引进家门,墨家还是不是姓墨可难说了。”

“什么!”事态严重到这种地步?

“祖父以为自己为什么中毒?单凭她魏姨娘能入得墨门,再三下毒?”连他爹都不一定能次次顺利进入墨门,魏姨娘凭借什么?

祖父老了,学会了掩耳盗铃,摆在眼前的事实无须深思,稍有脑子的人瞟一眼便了然于心。

“她背后有人?”墨老爷子目光一沉。

墨西极冷冷一笑。“祖父何不亲自回府瞧一瞧,省得日后我被人埋汰,说人小话。”

“谨哥儿,祖父会的,不会再让你孤立无援。涵丫头过来,让墨爷爷瞧瞧你,出落得跟花骨朵一样,你爹娘挺会养孩子的,养出水灵灵的娃儿,一双明亮大眼干净得像会说话似的……”

“墨爷爷,涵儿可想你了,你毒一解,整个人年轻了十几岁,看来像我的叔伯辈。”嘴甜的霍香涵笑颜如花,清亮的眸子彷佛九月的秋日,明朗又带着煦煦暖意,照亮阴暗心房。

“呵呵……墨爷爷身上没糖,下回补给你,你这小丫头呀!泡在蜜罐里,一开口就甜人心坎。”还是小姑娘贴心,一见她天真无邪的笑脸,心里的郁结一下子全抛开了。她嘻嘻直笑,模样讨喜。“墨爷爷,你身子骨好全了吗?墨家有人欺负西极哥哥,你可得替他做主。”

“家族大了,总有几只不安分的坏鸟,墨爷爷虽然老了,但还是有几分气力,过两日给你逮鸟玩。”

“不要坏鸟,只要给西极哥哥正名,墨家多了好多我不认识的人,他们也不认得西极哥哥,对我们的态度十分恶劣,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人,这事你得管管。还有,墨爷爷,你们墨宅不干净喔!西极哥哥还被委托去逮坏东西,你得快回去镇宅,免得墨家被妖邪给占了。”霍香涵一脸气呼呼,小粉拳一握好不愤慨。

闻言,墨老爷子神色一凝。“怎么回事?”

“巫觋。”墨西极简洁一句。

“什么,巫觋?”在墨家?墨老爷子倏地站直身子,表情大变。

“我已将此事通报师门,掌门师伯应该会派人来。巫觋现世为祸世人,我道中人定不轻饶。”

“你……你还要当道士?”修道之人立身三界之外,他墨门岂不是后继无人。

看出祖父的想法,墨西极诙谐的说道:“道士可以娶妻,不然哪来的双修,祖父多虑了。”

墨老爷子一听,着实松了口气,“呵!呵!祖父也没旁的意思,只是觉得府里该添点喜事,冲一冲令人不喜的晦气。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该再多做眈搁,排个好日子上霍家堡说说。”

“祖父还是先想想怎么恢复府里的平静,内宅不宁,何以安家?更何况还有巫觋作乱,若不把这些糟心事处理了,祖父哪能安心享天伦。”以祖父的精明,居然中招不自知,可见他对内的管束不如想像。

墨门机关术闻名天下,墨门门徒尽出明师谋士,长久以来过于自信,难免流于自负,进而败相频露,破绽百出,给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一步步的瓦解齐聚一心的向心力。

想到自己的毒,墨老爷子沉吟许久,“腐肉若不割除,只会越来越糟,伤口永远也好不了。

两日后。

传言大限将至的墨老爷子忽然大张旗鼓的现身墨宅,他红光满面,声音宏亮,龙行虎步,甚为威仪,炯炯有神的目光锐利如鹰,眸光扫过之处令人不自觉发颤,不怒而威。

他身边分别站了一男一女,看来与他颇为亲近,不少人认出这两人是谁,却也一脸狐色,他们什么时候攀上墨家的“太上皇”?倒是擅于钻营,攀上高枝了。

不过很快地,大家就知道想岔了。原来口念“无量寿佛”的道士并非趋利小人,而是……

“什么,认祖归宗!”

第一个大喊出声的是满脸惊愕的墨书轩,他无法接受上面压了一个“大哥”,让他硬生生矮人一截。

更重要的是,嫡子回来了,那他在墨家的地位岂不尴尬了,一落千丈。即使他口中不愿承认妾生子的身分,可两相比较之下,谁还看得见他的存在,不可一世的风头一夕之间被抢走了。

“所有墨家人听清楚,他就是我墨家失踪已久的长房嫡孙,也是墨家大公子,从今而后,他代表我墨家人,若有不敬,一律家法处置!”

一言破九霄,铮铮铁言一落定,众人惶恐而无措,不知该做何打算,这么多年,大家早习惯魏雪梅当家做主,在她强横的掌控下,谁敢不听命行事?

如今多出个真正的大公子,那这个家该听谁的?

府中的老人自是偏向墨西极,他才是嫡长孙,但更多的是魏雪梅的手下,因为她,他们才能在府中作威作福,大捞油水,天降的大公子是什么玩意儿,全然不当一回事。

墨书轩质疑。“祖父,你怎么能确定他是下落不明的大哥?也许是假冒的,他明明是个道士。”他绝不允许有人和他抢,墨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你认为我老眼昏花了?”墨老爷子面一沉。

“祖父……”偏心,祖父眼中只有那个人。

墨老爷子重哼,“我把屎把尿养大的孙子,我会不认得?”

第八章  与巫觋对战(1)

坐在妆台前,魏雪梅对着铜镜轻抚眼角细纹,越看她越生气,肝火上升,气得眼尾都在颤抖。

当年她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处理掉墨西极,谁知这人竟然没死,还不知如何跟老不死搭上线,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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