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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在宫中当米虫 第12页

作者:风光

胡公公当即忙碌一番,替萧清澜换上了便服,只带着两名侍卫,几人低调地出了宫。

长乐坊就在宫门之外,所以萧清澜等人很快就到了。

胡公公上前打点,几人毫无滞碍地进了云韶院,不过他们并没有大摇大摆的闯进去,只是来到了一处院子,站在外头恰好能由大开的窗户看到里面练舞的情况。

“叫训练楚茉的前头人出来。”萧清澜交代了一句,目光幽幽地望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楚茉。

她虽是穿着和众人一样的胡服,面上的妆容也不见得有多艳丽,但她只消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发着光,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她有些清减了,革带将她的腰勒得细细的,却是恰好将她的丰盈身材凸显了出来。他从来没见过她这番打扮,在宫中穿胡服是不庄重的,可是她偏偏穿出了冶艳,穿出了妩媚,还有一种旁人都没有的野性。

她似是在练胡旋舞,双袖高举,足尖立地,在屋内不住旋转着,转了五圈、十圈仍不停息,革带上的珠串及身上的彩带随着她的旋转而飘逸飞舞,如雪花、如蓬草,裙子旋成了弧形,轻盈而有张力。

像她这般娇柔的人,竟也能跳得矫健明快,俐落奔放。

不只萧清澜看得愣了,在旁练舞的人都默默停了下来,看着只练了一个多月的楚茉,居然练成了难度极高的胡旋舞。

像她们这般入教坊学习的女子大多是官员女眷获罪,或是平民女子投身而来,不见得人人都有天分。这胡旋舞不少人只旋个十圈就开始打摆子,但楚茉却每个动作都做得确实,不管是健舞软舞,就没有她学不会的。

其中一个名叫巧娘的舞姬原也是官员之女,因父亲犯罪而受牵连,在楚茉没来时,她算是教坊内数一数二的宫人,前头人对她青眼有加,但自楚茉出现后便成了众人的焦点,前头人施教的重心全往楚茉那儿偏移,这叫一向自觉色艺双全的她如何能忍?

巧娘见萍姑不在,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地扔了个彩球过去。

彩球滚呀滚,滚到了楚茉脚下,她不小心踩中,一下失了平衡,直接狠狠的摔倒在地。

为了避免伤到脚踝,楚茉在跌倒那一瞬间甚至不敢用力支撑,只能本能地先护着脸,顺着旋转之力倒下,所以不仅仅是摔得重了,还顺势滚了几圈,看上去狼狈不已。

外头的萧清澜险些冲进去,但他握紧了拳头,忍住了这个冲动。

他自然看到了是谁陷害她,他却不能就这样进去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在没人搀扶的情况下自己慢慢坐起来,然后无视旁人的冷嘲热讽,小心翼翼的检查着自己哪儿受了伤。

他印象中的她该是意气飞扬的,都敢掌掴女官了,一个小小的舞姬怎么不敢打回去?顶多他再送十个八个嬷嬷堵旁人的嘴,他的女人何曾需要忍气吞声?

不!她不再是他的女人了。

萧清澜深吸了口气,有些懊恼自己就不该走这一遭的,该死的他竟对她心软了。

此时萍姑恰好来到了萧清澜身边,知道他的身分后,原想下跪行礼,却被他拦住。

“朕问你,楚茉她……好吗?”

萍姑有些拿不准萧清澜问的好不好是哪一方面,只好全说了,“楚茉很有天分,习舞很快,跳得很好,假以时日必成大家。只是因她容色技艺皆出众,自是容易受到排挤嫉妒,所以她平素并不与人交好,颇为……独善其身。”

独善其身,好个独善其身,她在宫中时不也是这样?她的心中只有她自己,连他这个帝王可都不看在眼里呢!

萧清澜自嘲地冷笑了一下,“她可有提过以前在宫中的一切?可有提过……提过朕?”

萍姑老实地道:“没有。”

萧清澜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来这一趟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知道什么。他不是将她赶出自己生活之外了?何苦婆婆妈妈的牵挂着,人家可不想他呢!

此时萍姑突然取出一张纸条,迟疑地对着萧清澜说道:“楚茉前日请门人将这张纸条送出去,被奴婢拦了,奴婢不知该不该送出去……”

萧清澜将纸条接过,打开看了,是送给楚之骞的,里面写着她在教坊里一切都好,吃饱睡好还能习艺,让楚之骞不要担心,更不要到御前替她说话。

他冷冷地笑了起来,她阻止楚之骞到御前还不是怕他迁怒?他在她心中就是这样昏庸,会因她的原因随意降罪他人?而在这教坊内受尽苦楚刁难,她就没想向他求救一句?

说不定,说不定她多说一句,他便心软了,她也不用面对如今艰难的局面,可是她却从没想过向他开口。

就像当初她受到魏太后、魏红的逼迫,她也从来没有求过他的庇护,他在她心中就是一点也不能依靠、不能相信的吗?

“这个女人始终没有将朕放在心里……”他喃喃道,冷眼看向屋里又旋转起来的楚茉,凝视着她忍着痛的表情,蓦地将掌心的纸条揉得面目全非。

“她既觉得好,就留着吧!”

第七章  一舞惊艳全场(1)

与突厥的战事打了大半年,以天朝的胜利告终。下个月刘大将军便要班师回朝,随行的还有突厥王子阿史那勃勒,带着一行使团及数车贡品前来谈和。

这样的消息传回京师,普天同庆,为了迎接刘大将军凯旋,替大军庆功,同时接待突厥使团,宫里筹备了盛大的宴会,而宴会之中不可或缺的自是喜乐的歌舞表演,这会儿教坊便忙了起来。

一般这样的宫宴都是安排十人伎以上的大型舞蹈,教坊内编排新舞,创作新曲,还要缝制舞衣,忙得不可开交,萍姑也一反平时的好脾气,显得有些焦躁,不时有宫人被她责备数落,更惨的是还有人被取消献舞的资格。

这些舞伎们不乏想在达官贵人面前露脸的,如果被看上了领回家,至少是个妾室姨娘,总比老死在教坊里好,所以被取消献舞,除了是对她们舞技的否定外,更重要的是断了她们出头的机会。

不过这些都与楚茉无关,她只是默默地习舞,把这当成一种兴趣,全力以赴,否则她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被漫天的思念所淹没,连作梦都能梦到那男人身上的味道,还有过去每日都会听到佛堂传来的晨钟暮鼓。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这么眷恋他,只可惜如今两人隔着重重宫墙,纵使能在宫宴上表演也未必能相见,或许这辈子再也无缘。

今日排舞的效果令萍姑大为不满,她索性将众女集中起来训话,“新曲目是难了些,不过这也正是检验你们平时练习成果的大好机会,可你们连曲子都跟不上,还想跳什么舞?我老实告诉你们,这回的新舞不会是我们这些前头人领舞了,而是要在你们之中选一个出来。”

此话一出,满室哗然,连楚茉眼睛都微微一亮。

若能在宴席上领舞,不就代表着离陛下最近?如果她能抢到这个名额,是不是有机会能看他一眼?

萍菇继续说道:“这是因为有些前头人年纪到了,要放出教坊,才想借这次机会拉拔新人。但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万一你们一直表现不好,说不准上头就到外头去请新的前头人,届时你们还是一场空。”

这时,一个比较大胆的舞姬说道:“咱们之间比较出挑的不就是巧娘还有楚茉,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啊!”

“就算不领舞,跳得好也能站得比较前面不是?”萍姑自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专攻她们的弱点。

站越前面,被人相中的机会就越大啊!

众女又吱吱喳喳起来,盘算着自己上位的可能性。

突然又有人说道:“说到巧娘,她这几日都没出现,该不会是放弃这回献舞了吧?”

萍姑突然脸色古怪地瞥了楚茉一眼,“巧娘已经离开教坊了。”

“怎么了?有人看中她了吗?”众人七嘴八舌地想问清楚。

萍姑只是含蓄地道:“巧娘手脚不干净,被送进大狱里了,所以你们别以为这里在宫外就能胡作非为,咱们教坊也是有人盯着的。”

巧娘这件事又引起了另一场讨论。

楚茉与众人都不熟,自然没有加入她们,只是方才萍姑的话不断在她耳边盘旋——

教坊也是有人盯着的。

到了晚膳时间,众舞姬散去,待到众人都走得差不多,楚茉方赶上了萍姑,将她领到僻静无人之处。

“萍姑,你方才说这回宫宴领舞之人会由我们之间挑出,是真的吗?”楚茉慎重地问。

“自然是真的。这回放出去的前头人也包含我在内,所以这领舞的责任自然要由你们扛起了。”萍姑望着楚茉姣好的脸庞,心绪复杂。

楚茉当真是她见过天分最好的人,如果愿意在教坊继续发展,最后必成惊世的舞蹈大家。但她隐然觉得,教坊只怕不会是楚茉最终的去处,这个地方关不住她的。

“我想争取领舞的资格,萍姑,你看我行吗?”楚茉坚定说道。

“你?”如此直言,不由令萍姑吓了一跳,“你才进来没多久,依你的情况不是不可能,只是要付出的努力和辛苦,我担心你扛不住……”

楚茉摇了摇头,目光变得幽远,“萍姑,你方才说教坊一直有人盯着……巧娘真的是因为犯事而离开的吗?”

萍姑定定地望着她不发一语,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楚茉却是奇异地懂了。那日她练习胡旋舞,一直觉得被人注视着,那种热烈又熟悉的感觉简直令她颤栗,分了她的心神,否则巧娘扔了一颗彩球过来,她不会那么容易就中招。

她早知巧娘想对自己不利,却不以为意,谁想到巧娘早不欺她晚不欺她,偏偏挑那个人在的时候动手。如今巧娘的下场只怕比萍姑轻描淡写所说的要凄惨百倍,能够轻而易举做到这件事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他毕竟不是那样无情的啊……楚茉突然有点鼻酸,只是把那种软弱的情绪又咽了回去。

这阵子的沉淀,她终于想明白了,也弄清楚了自己的心。她其实是喜欢萧清澜的,而且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得现在一想到他,心都痛了。

若不是这样,一向谨小慎微的她不会由着性子对他撒娇痴缠,不会毫不设防的接纳他的一切,甚至现在也不会因为思念他而难过。

他质问她的话,现在她都有答案了,只是她可还有机会告诉他?

楚茉正色望向萍姑,展颜一笑,“萍姑,只要有机会让我看他一眼就好,再怎么辛苦我都不怕的。”

她这一笑,彷佛世界都没了颜色,只有她的美丽深深震撼旁人。可是这样的美丽太孤独、太无助,萍姑不由为她心酸起来。

天家无情,就算一时的宠爱又如何?她欲飞蛾扑火,不知是福是祸啊……

刘大将军凯旋之日,正是清明节过后不久。

天气渐渐热了,经过春日的百花盛开,京城各项活动也开始热闹起来。

食铺卖起了春饼,推出山药糕、红枣饼、碗豆黄等等小点,喝起桃花茶,各式野菜也纷纷出笼;布庄推出了新布样,河北道恒州的孔雀罗,颜色鲜艳,花纹精细,还泛着粼粼闪光;游学的士子背着书笈,高门仕女戴着轻纱,走街串巷的货郎担着箩筐,出门购物的婆娘漫天杀价……好一副盛京万象。

第一次来京的突厥使团看花了眼,要不是今日还有宫宴,他们真想找个当地人带他们好好遛遛,除了这些吃喝玩乐,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平康坊……

阿史那勃勒立刻向刘大将军说明了自己一行人对天朝的向往,虽说晚上的宫宴自己月兑身不得,但身边的使臣并不一定要出席,他想让人带使臣们见识一番京城繁华,看有什么值得学习借镜之处。

刘大将军不置可否,而赵天赐对这些人却很是热情,派出了自己的属下领着几名使臣月兑离了队伍。

由于赵天赐来头大,刘大将军不好阻拦,只能将这几名离队的使臣记在心里,回头再做打算。

申时,宫宴开始,萧清澜坐在太极殿上首,下方是文武百官及突厥使团。

当席幕展起,大乐奏响,由司仪官进爵,萧清澜喝下酒后,百官列座,便开始进膳。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热闹滚滚,很快便到了歌舞进献的时间。

这第一支舞无比重要,关乎天朝颜面。

开头的散曲不歌不舞,只闻乐音骤然响起,除了笙箫笛筝、箜篌筚篥等丝竹,更加入了钟鼓磬铎等金石之器,使得乐曲大气磅薄,扣人心弦,之后乐曲一转变为轻柔和缓,舞姬们也似飞舞般入了大殿。

这是一曲三十人的大型舞蹈,每个舞姬都是精挑细选,婆娑起舞,飞旋间彩带飞舞,跳动时罗衣飘扬。尤其是领舞的舞者,一身惹火的丰胸细腰,虽是轻纱覆面,但露在纱外的媚眼十足勾人,额间火焰形的花钿鲜艳夺目,举手抬足皆是万种风情,这种噬人的热情美艳很快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然而相异于所有人的惊艳,上首的萧清澜一见这领舞的舞姬脸色就黑了,要用极大的意志力才没有直接喊停,破坏这一曲舞。

她怎么敢?她竟然敢!就算蒙着面,他也能确定领舞的舞者绝对是楚茉。她那双勾人摄魄的眼令人魂牵梦萦,他绝对不会弄错!

她的美丽,她的独特,一直都只能落入他的眼,如今在这大殿上,却是每个人都能欣赏,叫他如何能忍?

但见她穿着最时兴的孔雀罗裙,这衣服虽亮,却压不住她的艳,水袖一甩身姿一转,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中序歌头乐音轻缓时,她的身姿婉转如蛇,手眼身法灵活从容,令人毫不怀疑这灵蛇将要腾飞而起,化龙行云;来至曲破高潮的繁音急节,金石丝竹齐鸣,铿锵有力,她的舞蹈又变得刚猛强劲,罗衣生风矫健有力,比那最尖的矛、最利的箭都让人心惊,所有观者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不管是健舞或软舞,这领舞的舞姬都驾驭得十分出色,整首舞曲竟是难得的全场静默,众人皆是聚精会神不想错过任何一段。

终于舞曲静定,所有舞姬环成了一个圈,中间众星拱月的便是那领舞的舞姬。

一时之间大殿寂静无声,忽又响起如雷喝采,这一场舞当真精彩,说是空前绝后也不为过。

阿史那勃勒看得忘情,猛地一个起身,当众人目光移到他身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失态,连忙学着中原人作揖说道:“太美妙了,太美妙了!陛下请恕阿史那勃勒失礼,实是这一场舞太令人震撼,不知此舞名为何?”他的目光直直看向仍在场中的楚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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