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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小桃源(上) 第19页

作者:雷恩那

他想见她,于是来了。

他欲与她谈开,于是来了。

但此一时分,要她“以身相许”的话如此自然而然道出口,他内心震惊之余竟生出可耻的愉悦,好像自己终于找到一个把柄,打着“让她报恩”这个理由当大旗,堂而皇之亲近,甚至“占地为王”。

苏练缇怔怔然望着他好半晌,眸子都忘记要眨了,最后断定,这位大爷困到都说起梦话。

“侯爷莫要闹我。民女若然以身相许,那才叫糟蹋了侯爷。”她表情又带纵容,想着自己可是“大娘”、“大婶”等级的人物,才不怕英俊小伙子撩拨,遂软语安抚道:“好啦好啦,如果侯爷需要人形抱枕才能入眠,那拿民女来充当一下也无妨,能陪侯爷安睡,也是大大报了恩。”

语毕,她全身放松,由着他压制,双眸甚至闭起,一副准备让他抱着同眠的势态。

结果她耳畔便响起男人似乎又被惹怒的声音——

“哼,陪睡就算报恩吗?没那么容易!”

下一瞬,她身上陡轻,寒梅淡香不再盈满鼻间,他已翻在一旁躺平。

苏练缇撑起上身,略感头晕眼花,缓了缓才完全坐起。

见他赌气般闭着眼躺平不动,她实也无话可说,随手拉来暖被重新为他盖上,压好被角。

“望侯爷安眠。”轻柔得如喃似叹。

吹熄外间的烛火,仅留一小盏让她带进垂纱薄幕后的内寝。

坐在自个儿榻上,将两边床帏放落,她巧肩陡然一垂,重重吐出压在胸房间那一囤热呼的气息。

好烫啊好烫,她偷偷捧住脸蛋,都想用力揉脸了,看能不能把那害羞脸红全数揉掉。

心跳如擂鼓一般,还道自己是什么“大娘”、“大婶”等级,足可笑看一切,欸欸,原来“道行”根本非常不够……

第七章  民女不愿意(1)

不请自来在姑娘家的丝芝小院赖下来,宋观尘本以为自己将难入眠,他一向睡得少,上一世是那般,重生之后情况更糟,彻夜清醒的时候多了去,有时得靠喝得酩酊大醉才能将自己放倒睡沉。

他原打算静静躺着,等到回内寝间的人儿睡去,他再起身离开。

躺在细致木质地板上,随手都能逮到一颗松软枕子,或是枕在颈后,或是夹在臂弯里,又或是跨在膝窝处,竟然出奇舒适,加上暖被覆身,混着多种花味的淡淡香气很是好闻,彷佛也有宁神之效,令他胸中抑郁散去许多。

一室幽喑中,他仗着目力绝佳静静仰望这屋中挑高的天顶,所见的景象还留有几丝似曾相识之感,上一世的他便是这般安静躺着、看着,在她的穿针引线中慢慢合缝起……

受过刑的他肢离破碎、肮颜污秽,普通姑娘家怕是瞧上一眼都要恶梦连连,她待他却那样小心翼翼、那般温柔亲昵……她的对待既是果也是因,结成一条无形的缘丝,系住他今世重生的心。

而这一世,他用不着她来心悦他,她不求情情爱爱那些腻人的玩意儿,他更不求,只需她待在他身边。

他很自私地下了决定,要她陪自己过这一生。

所以得想想,该如何将她拐来……

还得她心甘情愿才好,如此难度更高了,但他非试不可……

再有……那个负了她的王八蛋到底是的哪一位?

可恶……若是让他查出来,他非整死对方不可……

那……究竟她对那王八蛋是不是真的还余情未了……可恶……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反正是脑子里转着一些有的没的,转到最后神识迷糊了,跟着就完全没记忆。

然后——

“侯爷……候爷快醒醒!你醒醒啊!”他渐已熟悉的女嗓在耳边不住叫唤,声音压得很低,颇着急似的。

“宋观尘!宋观尘你再不醒别怪我无礼了!”他两只耳朵突然被用力扯住,他浑身一贯,骤然张开双目。

瞬间映入眼中的是近在咫尺的鹅蛋脸,那秀美脸蛋白里透红,红得好像有点太过火,是被急出来的,他一愣。

他第二眼看到的是满屋子清亮亮的天光,透过精致格窗上的窗纸一大束一大束地照进,遍地迤遇,令那地板上的木钉纹路显得无比细腻,甚至隐隐催发出木头沉香……天,竟已天亮!他再愣。

“本侯昨夜……唔!”他嘴巴直接被姑娘家的小手给捣住。

没让他再作反应,苏练缇改而扯住他一条臂膀,立时想拉他起身,眼神拼命往内寝那边示意,急的一双杏眼水润润,惊得不轻。

就在此时,门外有小泵娘家的脆声传来——“师姊躲在里边干么呀?明明都起床洗漱过,却不见你出来吃早饭,师姊肚子不饿吗?还有,怎么连屋门都锁上?”

宋观尘立刻听出,那是她家的小师妹。

苏练缇边拉人进内寝间边扬声轻嚷,“没事儿,我、我是因刚才洗漱时不小心把衣裙弄湿一大片,换套干净衣物就会开门的,一会儿就好。”

方景绵道:“那……好吧,师姊你快些换好,是师父吩咐我过来知会一声的,今儿个织造署提督齐连大人要过来见识一下师姊那座“江山烟雨”绣屏,人已经在师父的采团那儿喝茶,再过一会儿就会移驾到你这儿。”

苏练缇是直到刚刚小师妹来敲门喊人了才忆起,织造署那位齐连大人突击般来访“幻臻坊”验收上寿用的贺礼,原来是在今日。

而依照她上一世的记忆,师父与齐连大人那边并非如小师妹转告的那样“再过一会儿”会过来,却是马上要到了。这也就是为何她急到满脸通红,忙着要把某位大活人侯爷赶紧藏起的原因。

宋观尘突然就突破了那道用来分出内外与亲疏的垂纱,进到姑娘家的内寝间,且不只如此,他还被推上女儿家的香榻,两边床帏迅速拉上,将他“关”在这漫着薄香的小小所在中。

“嘘!”香榻的主人迅雷不及掩耳布置好一切后原已退出,一颗脑袋瓜突然又钻进床帏内,食指抵在娇唇上朝他做出噤声动作,眼神有着满满哀求。

这是在求他呢。

他心情大好,伸手弹了她雪额一记,见她又撺眉又皱鼻,挨疼了却不敢哼声,表情竟好生可爱,于矩他大爷的心被大大取悦,挥挥手要她安心退下。

苏练缇回出内寝,快手快脚胡乱收拾一番,把男人的靴子一并藏好,才打开屋门,她家师妹还没来得及离开,师父花无痕已陪着提督织造太监齐连走进她这座小院子。“景绵,帮师姊迎贵客。”她定下心神,露出得宜笑颜。

“好咧。”小泵娘顿时精神百倍,蹦蹦跳跳地帮忙把两扇门大大打开,把几扇窗子也都推开,登时整个外间明亮清雅,通透到令人很容易忽略掉垂纱后头有什么样的景致。

苏练缇主动迎向师父以及齐连。

斌客到访,然这位贵客与“幻臻坊”关系非比寻常,与她家师父之间的纠葛更是让人雾里看花,却越看越想看。

每每瞧见她家明明已年过四旬却仍然清俊如昔的师父,与那位掌着织造署的提督大人立在一起的画面,干干净净、瘦瘦高高的两名男子,差别仅在她家师父的身长较对方略矮了些,肤色也更白皙了些……相处的氛围那是长久以来养成的,静好闲适,眼光相交间彼此会心一笑。

看着那样的他们,苏练缇心里头就不住地骚动,仿佛来了一群蝴蝶任性震翅,震得人都要脸红心跳,即是与她“幻臻坊”颇有交往的贵客,自是不用苏练缇开口,齐连已随花无痕将靴子月兑下,还是花无痕顺手接过去摆放在自己的黑履边,这一月兑一递、一接一放间默契十足,没让苏练缇或方景绵这两个弟子有“服其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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