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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是个坑 第17页

作者:春野樱

他就着她刚打开的门微侧身子钻了进去,轻手轻脚地穿过垂帘及绣屏进到内室。内室里光线幽微,只有微光透过纱帘,犹如糖粉般撒落那床前一地。

安智熙安安稳稳地睡着,还发出细微的鼾声。

听着,他想笑。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捱近床边,俯视着呈大字型仰睡着的她。

她微张着嘴,睡脸有点丑,却又莫名的可爱讨喜。

梅意嗣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看着她的睡脸。

她一直是这样的吗?还是独个儿睡,她这会放松了才能睡得这么毫无防备,甚至唾沬都在嘴角蠢动着?

他伸出手,轻轻地用指尖揩着她嘴角的唾沫。

她皱了皱眉头,潜意识地吸了一下,那好笑的样子教他忍不住低笑一记。“哧。”在他笑出声音的同时,她倏地睁开眼睛。

看见站在床边的他,她先是愣住想起早上安智熙的惊声尖叫,吓得滚下床掉在他脚边的那一幕,梅意嗣止不住地嘴角上扬。

他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她满脸通红、惊疑又害羞地看着他,那模样实在太有趣。

“你干么像鬼一样站在我床边啊?想吓我?”

“我只是突然想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想看你而已。”

当他这么对她说时,她的脸更红了。

他们做了两年余的夫妻,就算是洞房花烛那夜,她的脸都没这般红过。

没做什么,就是想看你而已。他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种教自己头皮发麻的话来。

他这种就算吞下一袋种籽,都开不出一朵花来的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肉麻兮兮的话?

“爷,”正在他想笑的时候,有人来到门边,正是永昌,“出事了。”抬眼睇见永昌那大事不妙的神情,梅意嗣笑意一敛,“怎了?”

“咱们的船工萧老古在家里上吊了。”永昌说。

“上吊?为什么?”

“萧老古欠了八十两的印子钱,想不开,就……”永昌面有难色,欲言又止地道。

他意识到永昌似有什么当说又不敢说的话,眉心一拧,“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爷,”永昌神情凝肃,“放印子钱的是二老爷家的学恒少爷。”

闻言,他陡地一震,“什……”

“萧老古的妻子手上有借条,哭天抢地的说要去告官,我已让人先将她拦下,这事不能上官府那儿……”永昌忧心地开口,“要是外面的人知道梅家人放印子钱,恐怕会严重伤及梅家声誉。”

“借条在你手上吗?”他问。

永昌点头,立刻将萧老古的借条递上。

他接过一看,发现萧老古一开始只借了二十两,没多久时间便利滚利地欠下八十两,而借条上面不只有不识字的萧老古歪歪扭扭的字迹以及手印,还有梅学恒的用印。

这下,是撇不清了。

“除了萧老古,还有别人吗?”他问。

永昌点头,“我问了跟萧老古要好的船工,他们说学恒少爷放印子钱已经有半年余了,那些船工一下船常常不是嫖便是赌,不少人都跟学恒少爷借印子钱应急……”

听着,梅意嗣浓眉妤皱,眼底迸射出懊恼愠怒的光,他一拍桌面,沉声道:“真是混帐!”

“爷,现在该怎么办?”永昌急问。

“你先给萧家一笔钱安家,无论如何都先安抚好萧大嫂,千万别让这件事传开。”他说完,站了起来,神情冷肃,“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寻常时,梅家大小事都是在大堂商议,可今天梅家大房却是将二房及三房召至祠堂。

原因无他,只因今儿个商议之事是断不能传出去的。

梅意嗣在未遣人去将二房三房邀至祠堂之前,便已着人封锁嗣堂,除了梅家人,所有仆役侍婢全都退到门墙之外,就连二房三房带过来的仆婢亦是未经传唤不得擅入。

祠堂内,梅英世跟梅意嗣已候着二房三房的男人们前来,两人沉默不语,神情凝肃。

“承嗣呢?”梅英世问。

“寻不到他,说是上街了。”他说。

“成天乱跑,不思上进。”梅英世心情正坏,忍不着叨念着。

“承嗣循规蹈矩,从不犯事,今天的事也与他无关,他在或不在也无所谓。”梅意嗣淡淡说道。

梅英世瞥了他一眼,“你总是护着他……”

“他是我弟弟,我不护他,护谁?”

此话才说完,外头传来声音。

二房跟三房一同到了。

仆役打开饲堂大门,将二房、三房父子兄弟,除却那未成家立室的共九人,全都迎入祠堂。

突然急召大家来到中院,而且还是进了祠堂,所有人都觉得疑惑。

“大哥,突然把大家找来是发生什么事了?”三房梅展世急问:“该不是之前宁和号走水之事又有变卦吧?”

梅英世都还没来得及回覆他,他又急切地问:“我们可是说好了分成不变,大哥可别是反悔了吧?”

梅展世脑子里全是钱、全是利头,一番自私自利的言论让梅英世忍不住皱起眉头,动了肝火,“老三。”他难得板起脸来,“你急什么?”

见难得动怒的大哥突然板起脸,梅展世陡地畏惧,“大哥,我只是……”

“三叔,”梅意嗣平心静气,“今天突然召集二房三房前来,不是为了宁和号的事。”

老练沉稳的梅贯世微微凝起眉头,“那是为了什么事,这么急的把大家都叫来了……”

梅意嗣直视着梅贯世,“二叔,是为了学恒的事。”

闻言,梅贯世一顿,“学恒?”

此时,梅学恒似乎意识到什么,原本十分轻松的神情瞬间一沉,身子也突然绷紧。

他本能看向一旁的父亲梅玉嗣,梅玉嗣却是直视着前方,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家学恒怎么了?”梅贯世问:“瞧你们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到底……”

这时,梅意嗣起身走向对面的梅贯世,然后将手上那张借条递给他。

梅贯世接过借条,先是愣了一下,满脸疑惑,可在他眼睑一垂,看了那借条几眼之后,神情丕变。

“这……”梅贯世惊疑不已,“这是……”

“学恒在外头放印子钱,放款的对象还大多是船工跟码头工人……”梅意嗣神情严肃,“昨日咱的船工萧老古因还不出钱,在家里上吊寻短了。”

“什么……”众人一听,惊愕地道。

“萧大嫂原本要去告官,幸好拦下来了。”梅意嗣看着二房老爷梅贯世又道:“二叔,这事要是传出去,咱们梅家几代人累积下来的名声就毁了。”

“这……”梅贯世万万没想到是二房的子孙捅楼子,一时没了主意。他看向满脸无措的梅学恒,“你、你真是糊涂!”

“是呀!学恒,你真是太大胆了,居然连印子钱都敢放?”三老爷梅展世难以置信,“这事要是传出去,咱梅家还要不要在泉州做生意?”

“我、我只是为了多赚一点钱,而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梅学恒虽然理亏却还是强辞夺理,企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又没逼他借钱,他借了钱却还不出来,难道是我的错吗?”

“你、你这孽障,还狡辩?”梅贯世指着长孙的鼻子,又气愤又羞愧。

“祖父,孙儿只是想有个自营的行当,不必等着大房伯祖父踉叔父按期分成,才会……”

梅学恒话未说完,坐在一旁的梅玉嗣突然起身狠狠的抽了他一个耳光。

气力之大,犹如一阵强风似的将梅学恒整个人都刮到了地上。

“混帐东西!”梅玉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跌坐在地上的梅学恒,气极败坏,声线颤抖,“你还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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