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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有毒 第29页

作者:雷恩那

这是一位与他交往甚深的暗桩头子送来的信。

他人虽不在帝京,仍需时时留意京中和朝堂的状况,前几日在此地的差事刚办妥,再次接到暗椿头子飞鸽传书,得知天朝如今多出一位国师柳言过,据闻有起死回生的神力,极得兴昱帝宠信。

此次离京数月,帝京发生不少大事,于他而言,第一大事莫过师妹穆开微莫名其妙被指婚给素来有“药罐子王爷”之称的康王傅瑾熙。

当真青天霹雳!

想想他家师妹剽悍威武、活泼可爱,却遭天朝皇家“下黑手”,这婚事他不答应,九死都不允,无奈要务缠身,无法赶回去求天子收回成命。

师妹最终披上嫁衣,卸去“六扇门”大掌翼之职,嫁入康王府成为康王正妃。

第二件大事便是国师柳言过之乱。

兴昱帝对柳言过的宠信已然太过,惹得当朝大臣和邡察院卸史堪的众位言官纷纷上奏弹劾,终于彻底挑起皇帝的怒火。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兴昱帝不留情面责罚所有对柳言过不敬的百官,当中获罪最为深重的是身为左都御史的周大人。

说到左都御史周家,周大人的父亲周老爷子尚在世时,那位面恶心善的老爷子同他曾有过几面之缘,一老一少可说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而那位脾气太过耿直的周大人实也是一位好官,私下与他亦有往来。

如今因一个横空出世的柳言过,闹得左都御史周家七岁以上的男丁全下了大狱,女眷们全被圈禁在府等待发落……今日再接到这张纸卷消息,看来势态没有最严峻,只有更严峻。

此次落网的那批流匪,身上仍有疑点尚待厘清。

然,事有轻重缓急。

帝京眼下之局如刀悬颈上,不回去一探心中难安,这里未完的事只能暂时托付给信得过的人手去查,另外,他本预定差事了结后再走一趟双鹰峰探看。

许是他脾性太过固执,一旦对事生出疑心,没追查出一个满意的结果,便一日也难放,所以对青族“魇门”的下落才会耿耿于怀,倘若“魇门”尽灭,也需寻到令他信服的证明,要不,只能一直探查下去。

但预计往双鹰峰一事,眼下非往后挪不可,帝京局势已成燃眉之急。

两指揉了揉发胀的额际,揉过后,手下意识模进怀中,模至一半陡然顿住,不禁苦笑。

他是想事情想得喉头有些发苦,以往这样的时候,他会往怀里一掏,总有他珍藏着、慢慢品味的蜜枣糖糕,再不然,也会有那姑娘亲手为他备上的其他小丙、小食。

离京八个月,他这个习惯没能戒掉,每每往怀里一模,什么也没有,当真空虚得很。在外办差这些日子,拉开距离,心且定下,实能让他反省那一次失败的求亲之举。

他太过急躁。

完全没料到那姑娘会遭那么多男子觊觎。

他当然知晓她有多好,有多该被好好疼惜对待,他以为对她不是男女之情,但目睹别的男人以那般欣赏的、期待她青睐的目光看她,那令他心脏瞬间紧缩,随即又大力撞击胸腔,突然生出一股“心爱之物就要被抢走”的焦灼感以及强烈的占有。

那是自他懂事以来,最无法掌控心绪的一次。

“捞月节”那一晚撑着长篙将她带远,一开始并未想到求亲,却是表白到最后如此顺其自然,顺着胸膛中那一把灼烫心火的想望,求娶她。

泵娘说,一切是他自作多情,她本无意,是他会错意。

泵娘还说,就算嫁人,也不嫁他。

她那时实是气急败坏,被他逼出来的,于是说出那样的话,他不觉得那是她的真心本意,只是在那当下,自己确实也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嗯……不可能是她的真心话,不可以是。

且让他继续自作多情到底,徐徐图之,不管姑娘拒婚的理由为何,他总能缠出俩结果。

缓缓收拢五指,握紧那张用来传递帝京近况的小卷纸,微一运劲,成卷的信纸碎成无数细小纸片,随风飘进白象河。

天际清朗,万里无云,他朝长满丰美水草的河畔那端吹了一记响亮哨音,正大快朵颐的一匹骏马立时抬起大马头,撒蹄朝他奔来。

他亦朝座骑迎去,在马匹纵蹄奔跑之际,揪住马鬃翻身上马,中间无丝毫停顿。

为公为私,都该回帝京看看了。

霞红满布的黄昏能见归鸟群群,才过片刻,红霞渐染墨色,缓缓清开。

天色刚暗下,松香巷大杂院里的人家已把自家孩子赶进屋,开始关门上窗板,以往大伙儿吃完晚饭还会三三两两聚在大院子里乘凉、赏月兼闲嗑牙,近日倒都不做了,老早将家子锁在屋里,图个平安无事。

没法子的,这阵子帝京着实乱得很,祸起朝堂,惹得百姓也跟着不安。

“你老爹听打更的老马说,当真闹起来啦,那左都御史周大人家的宅子今晚有人闯进去,是一名黑衣客,跳出周家大宅的高墙时,手里还抱着两女圭女圭,老马说他听得真真的,是真听到两女圭女圭的哭声。”乔婆婆挨在自家门边,接过姑娘家递来的一盘糖糕,边把方才最新听闻的消息仔细告知。

“啊?那、那一双娃儿,是周家的长房嫡孙吧……抨击国师柳言过之因,周大人家里,七岁以上的男丁全下大狱,女眷和孩童都被圈禁在周府,如今有黑衣客把一双女圭女圭抱走……”兴昱帝疯魔一般宠信国师,帝京百姓人心惶惶,一向安静度日的姜回雪也不得不留意整个时局。

她沉吟道:“抱走说不准是好的,如今周家那样,留在那儿太危险。”

乔婆婆把几颗鸡蛋和三条丝瓜放进姜回雪挽在小臂上的竹篮里,压着她的手不让她推回,边压低嗓声道:“可不是那样吗?老马还说,黑衣客跳出高墙就被盯上,之后把『六扇门』里当差的大小捕快给惊动了,连那些负责巡防的兵丁也被引来,老马说自个儿抱着铜锣和梆子,躲得真没地儿可躲,吓得他两腿瘫软,连滚带爬才爬出那场混战。”

收下婆婆的好意,姜回雪轻声道谢,又聊道:“那周家一双孩儿还好吗?黑衣客大侠最终全身而退,把娃儿俩都带走了?”

乔婆婆咧嘴笑了笑,像有点苦笑,神态微妙。

“……黑衣客大侠被逮住了?”姜回雪气息窒了窒。

“呃……倒也没有。那名黑衣客好像很厉害呢,抱着两女圭女圭被那么多捕快和兵勇围攻都没事,本来可以溜得顺畅,但……欸,你说他什么时侯进城不好?都离京办差八、九个月喽,怎么偏就那时候回来,还赶巧堵上那位黑衣客?”

什么?

姜回雪气息不是窒了窒而已,而是一团热气聚在胸房,刹那间绷得发痛。

婆婆又道:“那黑衣客被他打伤,他也没逮到人,正领着人满京城搜查呢。”

好半晌,姜回雪才吁出一口气,“他、他回来了……”

“是啊,他回来,咱们大杂院又有免费长工能支使。”婆婆带笑瞅她,一手拍拍她的手背,似鼓励似安抚。“没事儿的,顺其自然,一切就会好的。”

第九章  就是没谁管(2)

不知因何,觉得今夜好漫长,也许是因太早关门歇息,也可能是因大杂院里太过安静,前几日即便入夜,蝉鸣和促织声仍不绝于耳,今夜竟什么都听不到。

莫非夏虫亦感受到帝京的风云诡谲,也懂得该噤声?

榻上的姑娘家龄一十九,四仰八叉的睡相却跟个孩子没两样,还睡到打呼噜兼流口水,姜回雪一直替自家妺子打扇,夜深沉,连月娘都隐了去,她却还是无半点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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