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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爱,一念之间 第35页

作者:戏子璇

“小女孩,明天我下班后,一起去八里看海。”

“明天?”我持续手中的创作,没有拍头,“明天我和朋友有约。”

“哪个朋友?”

“大学同学。”

“女生吗?”

“女生。”

“去哪里?”

“喝下午茶,聊聊女孩的心里话。”

“什么心里话不能和我聊?”

“大男人,”我抬起头,笑:“关于经痛程度的话题,你可以理解吗?”

他低下头,沉默。手上的烟燃起一支又一支。

我穿梭在手中进行的故事里,无暇顾反周遭,等他再唤我时,天色已不知暗了多久。

“小女孩,我在你心里是重要的吗?”他问。

“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会永远留下来吗?”

确认故事已到部分段落后,我合上笔电,反问他一句:“那么,大男人,『永远』是什么?”

我讨厌“永远”这个词,虽然它在感情里总被视为至高无上的信物,却是人类无法跨越的时间象限;更让人不解的是,它不费分毫便能轻易许诺,让男女之间更显廉价。

我们又陷入无声的静止中,直到夜色开始侵袭他的面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在我身边吗?”

“你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吗?”

“所以,你会离开我?”

“看眼前,好吗?”

“小女孩,我的意思是……”他呼出一口烟。实在不知道他抽多浓的烟,熏得我几乎都要流泪了,“虽然无法预测明天,但我不希望你离开,也想把意外的机率降到最低。”

“你要我怎么样?”

“外头的世界危险,你就好好在家里写稿。你要什么、喜欢什么,告诉我一声,我带回来给你。”

“你要我像只洋女圭女圭,让你藏在家里?”

“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是作家,关在屋里,哪会有灵感?”我露出毫无意义的笑容。

“但是,我不会离开你,这不好吗?”

“大男人……”我狠狠喘了一口气,“我不可能是你生命中的全部,你不会不懂这道理。”

他起身,用很强的力道将我拉进怀中,和他在\起邓么久,那是第一次,窒息感油然而生,我一度误以为抱我的不是大男人而是捆绳子。

棒天,趁着他上班,我逃离了那栋屋子。

我可以陪在任何人身边,只要我愿意。但只要变成我不得不面对的责任或枷锁,我就想逃跑,而且是彻底消失。我不想和他谈,也不愿意妥协,唯一清晰且确定的念头,是离开。

我再寂寞、再不想一个人,都无法像他那般,生活中只得有对方一人。

我不缺少男人,对于身上吸引人的特质我再清楚不过,但也终究不是个好女人,从一而终那套剧情,完全不可能由我来演。我太善变,对喜欢的人从不持久,不愿负责也不愿付出;孤独寂寞,却又无力经营一份持久的关系。

大男人让我明白,生活中若只以某一个人为重心,便无法得到爱情;从我身上,我也明白,不愿意为任何人负责,也无法得到爱情。

流浪者从来都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说别人的故事,当自己的心流泻太多情绪导致客观性失准的时候,他们的动作只有这么个——

逃。

已经算不出是今夜的第几支烟了。

燃到尽头的灰烬在烟灰缸里暗去,黎诗雨丢下烟头,拿起一旁的手机。

在粉丝页十数封的私人讯息中,她看见林靖风的名字。

一一回复读者的心得分享和心情抒发后,她并没有点开林靖风的讯息,直接收起手机,深吸了一口气,离开阳台,进入屋内。

窝在床上,她将手机接上喇叭,将音乐开到最大声。

“你不觉得很吵吗?”坐在一旁玩手机游戏的七原秋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不觉得。”她闭上眼。

“这歌你每天听,她到底在唱什么?”

沉默了一会,她以与音乐声相当的声量吼着响应:“去你妈的爱情!”

“失恋了?”

“爱情只是生命里微小的一部分。”

“那么微不足道的话,”他发出尖锐的笑声,“我们为什么变成这样?”

“够了。”她将喇叭移向自己,“我不想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他走下床,从她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打开,“要是你不是在自欺欺人,你根本不会到日本来,大概。”

“你错了。”音乐声再大,她还是听得到他说的话。她摆手,一脸不以为然,“我从来就是个游戏爱情的骗子。”

“对我,或许是。”他喝了一口啤酒,毫不在意地揭穿她:“对那个三十三岁的朋友呢?”

“够了。”

“你只是个懦弱的人。”

“够了。”

音乐再怎么贯穿她的听觉,刺耳的言词还是跟着旋律一起穿透内心。

“和我一样呢。”他的目光移向床边的穿衣镜,以怜悯的神情看着镜中的彼此。

“说别人懦弱,自己不会更强。”她走下床,把烟盒递到他面前,“现在,请你离开。”

七原秋也很识相,收起手机和烟盒,默默离开她的公寓。

她关掉音乐。

随即凝聚的死寂常伴着孤单而来。这是爱的循环之一,是起点,也是终点。

人到底为什么害怕孤单?

她将身体重新抛回床上,掩面自问。

人该是习惯孤独的,降生之前的十个月,一个人待在母亲身体里“独自”的小天地,没有任何威胁,才能顺利地来到世界上。由此可见,孤独是有助于人体成长的。

但何以随着年岁增加,社会化越来越深,“独自”成了背离社会的标签,为了顺利度日,必须融入群体,学会少数服从多数那一套谬论?久之,便忘了与生倶来的独活能力,无法自我保护,只能凭借外物弥补。甚至,用“另一半”的传说来美化残缺的本体。

人类没什么本事,说谎的能力倒是挺行的。

“So,what’slove?”对着苍白的天花板,她平静地问。

所谓心动、不舍、迷惑……种种被归类于爱情的迷幻字词,一旦出现以上反应,在理论学上的印证便是:你爱上了那个人。

纷乱的念头时时控制心跳,爱真的是无私的吗?纯然因为那个人的撩拨?又或者,只是那颗失去“独自”能力的心作祟?然而,大抵能分为两种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运作方式:

其一,即使我们无法在一起,但放你在心里,我的生活从此就有了可依赖的寄托,我不是孤独的。

其二,我们有幸在一起,我有机会付出并接受关心,生活从此成为双向的,我也不再孤独。

我们需要一个人让自己变得不孤单。

我需要你。

我们总是对别人说这句话,却很少对自己说,我需要自己。

无论孤独与否,我们忘了,需要自己,才是人生必须。

“我需要我自己,我需要我写、我活着、我存在。”她坐起身,打开一旁的笔电。

她需要写作,要很多很多的故事,她必须走下去,为自己。不管有没有爱情,有没有林靖风。

她不能再消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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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大的标题在新闻频道上播放,坐在柜台前,萧忆真下意识地抿唇。

“爱自己的生活、生命,不对任何际遇设限,自然写得出好故事。”对于记者的发问,画面中的黎诗雨有一张自信的笑脸。

这女孩无疑是人生胜利组,在台湾没有多少作家能达到如此格局,但黎诗雨未到三十岁,就已经做到了,可谓前途无量。

她看过黎诗雨的粉丝页,知道这个女孩拥有广阔的生活圈,以及比常人敏锐的感受力,无论有没有爱情,人生都够多姿多采;更可以说,整个世界,都是她的材料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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