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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上) 第12页

作者:单飞雪

“好身手。”他竖起拇指赞美。

“真没用。”丢下这句,她走也。

程少华连茶都来不及泡给她喝,连猫儿们都来不及跟她熟稔。她果然极简彻底,完全不想跟他有房东房客以外的关系。甚至连他给的赞美,都视如粪土——至少当下的表情是。

程少华不以为意,她的冷漠不屑,丝毫不能消灭他对她的兴趣。

而如果徐瀞远以为他会是个安分的房客,那就大错特错了。

五月,第二次缴房租。

他依然准时抵达咖啡店,照旧乖乖奉上租金。

她依然收了钱,照旧起身就走。

他果然不疾不徐又吐露两字。

“且慢。”

又来了?徐瀞远止步,转身瞪他,手叉腰,表情不爽。

“又怎么了?”

“这个……”程少华打开带来的购物袋,拿出一花盆,盆中植物已枯萎。

“这是什么?”

“你阳台种的左手香。”

“怎么变成这样?”垂头丧气,叶子软趴趴,叶缘枯黄。

“我不知道,你说它怎么了。”

“你厉害,连左手香这么好养的植物都能搞成这样。这很明显是浇太多水了……回去后把土换了,然后——”

“我不懂这些,要嘛就让它跷辫子,要嘛你带回去自己救,养活了再还给我。”

“程先生,你该不会每次缴房租都要给我找麻烦吧?”

程少华竟一副受辱的无辜表情。“我这么用心爱护你的房子,特地把快死的花草拎来给你,你知道这一盆有多重吗?要不是你说讨厌接电话,我就让你自己过来搬走。还有,换作别的房客根本不会为了这样一盆快死的花草特地搬来还你,你要是不Care,我就放着不管了……”

“是是是,我带回去。”她头痛,抱着花盆离开。

“下个月见喔。”程少华好欢喜地目送她。“要把它养好啊。”不忘叮嘱。

徐瀞远捧着花盆回去。

她当然不会让左手香就这么死去,没看见就算了,看到了就必须处理,阳台的花草是当初跟妹妹一起养大的。

晚上,徐瀞远将那一盆左手香,搁在桌上,靠近窗户。

她面对左手香坐着,托着腮,愣愣瞧了很久。

她纳闷,有哪个房客会无聊到拿一盆快死掉的花草烦房东?程少华还真敢开口,那家伙怪怪的。

左手香换了土,加了肥料,晒过太阳,一天比一天长得精神漂亮。很快发出新叶,容光焕发。

随着缴房租的日子近了,徐瀞远有点不安,这次,程少华该不会又罗嗉什么事了吧?

这次,程少华在缴房租前一天发简讯提醒她——

“记得带那盆左手香回来。房客程少华。”

“不用了,左手香我留在这里养。”徐瀞远回讯。神经病,干嘛还特地搬那么重的花盆过去?

“我有强迫症,租房子的时候有三盆左手香,少了一盆我住得不舒服。”你神经病!徐瀞远从床上跳起。这家伙变态吗?!找她麻烦。

好,明天让你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徐瀞远的战斗力整个被激起。

她关掉手机,同时决定,明天要将程少华骂个狗血淋头。

第5章(1)

徐瀞远今天排休,停车场老板汪大吉过来交接,他五十多岁,住敖近,停车场是汪家祖产。早上八点,他腋下挟着报纸,穿汗衫,海滩裤,夹脚拖,悠哉悠哉从住家晃过来。

“早啊……”他看徐瀞远右手环抱花盆,已站在收费亭外等。“要出去啊?早餐吃了没?”

他每次都大嗓门地热情问候,同时又毫不介意地接受她冷淡的回应。

“昨天收了四千五。”徐瀞远将钞票给他。

“你点一下。”又交接车主钥匙。“呵呵呵,不用点,信得过你啦,捧这么大花盆要去干嘛啊?”

“去打人。”

汪大吉大笑。“你这么瘦怎么打人?不要被打就好喽。要不要我帮你?”徐瀞远挥挥手,走了。

花盆重,天气热,她才走几步,就热得汗如雨下。左手吃力地从裤子口袋捞出手机,拨给某人。

“小毛——‘少年pi的奇幻漂流’幸福在演了,要不要跟我去看?……唔……早场看完还可以看中午场的‘海贼王’……别尖叫,就知道你想看‘海贼王’……不过今天我要收房租,四点要先走不能到晚上……”

下午四点多,徐瀞远从幸福戏院离开,她捧着花盆,站在公车站等候。从这儿到收租的咖啡店,搭捷运要转线,扛着花盆走来走去的很麻烦,她改搭公车。

上车后,徐瀞远坐在车厢左侧,靠窗位置。膝上放着塑胶袋,袋内是那一盆左手香。

她额头抵在车窗玻璃面,摇晃中,凝视窗外风景,一会儿,公车驶经台北东区,热闹的忠孝东路,沿路是刚放学的学生。她看着这些少年,走在闹区骑楼下,他们逛街,打打闹闹地。过去,她跟妹妹也常常那样欢笑地并肩逛街。她思绪飘得老远……

“真的吗?开设计工作室很好赚吗?”妹妹勾着她手,雀跃地问着。

那时,她胸怀大志地告诉妹妹,以后她要自己开工作室。妹妹一路上蹦蹦跳跳地说:“我要变有钱人了!”

徐瀞远好像又看见过去那个穿套装,拎着公事包,意气风发的自己。她握着妹妹的手,昂首阔步,很嚣张地。

“等我累积好人脉,开设计工作室,你辞掉工作来帮我,我们姐妹一起赚大钱。等存款够了,就买房子让你住,我们搬出去,姐会把家弄得非常漂亮——”

“那一定要钉大书柜给我,我要放漫画书。”

“没问题,沿着墙壁,钉大书柜给你。”

“Yes!”徐甄宜欢呼。“我们终于可以摆月兑哥了,每天看他跟妈要钱,一天到晚闹事,妈老是哭哭啼啼的,我都快疯了。”

“放心,姐一定买房子让你住,以后不用看那家伙发神经。”

“等姐姐赚钱,我负责数钱,我们姐妹合作天下无敌。我觉得我们要转运了,以后靠你了?——”

可怜的甄宜……是姐姐害了你。徐瀞远失神地想着往事……忽然,有东西撞到她右脸。她转过头,看见隔壁睡昏了的女高中生,一把油腻的发黏在她脸上。

“喂。”徐瀞远推开她。

染红发的女生惊醒,看着她。“干嘛?”

“你头发碰到我了,过去一点。”

“很凶喔,是不是欠揍?”女学生呸地,赏她白眼,还很故意将书包往她那边顶过去。“你才给我坐过去一点!XXX。”奉送一句脏话。

徐瀞远一把揪住她头发,她哀叫。“闻闻你的头发,几天没洗头了?”

“X,你真的是欠揍。”女学生一掌呼来。

徐瀞远抓住她的手,用力甩开,女学生怒了,抓了书包要K徐瀞远,忽然她们同时身子一震,书包飞出去,人也失衡。剌耳的煞车声,砰地巨响。

尖叫声,玻璃碎裂声,混乱中有人哀嚎,有人尖叫。

十字路口,一辆砂石车闯黄灯,在高速中,撞上公车。

突遭冲撞,公车翻覆,右侧坠地。车体变形,板金外露,成了杀人利器。乘客尖叫,惨烈哀嚎,或有瞬间失去意识的,亦有刹那致命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徐瀞远在撞击中,失去意识,是断断续续的申吟声将她唤醒。

“姐姐……救我……我不想死……”

徐瀞远睁开眼,对上一双血眸。对方看着她,哀哀申吟。

是刚刚那位女生?徐瀞远惊骇,发现自己躺在地,身上是那少女,少女背上被破烂坚硬的车体板金重压住。汽油味呛鼻,皮肤有黏稠感,是血,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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