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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销魂 第19页

作者:陈毓华

“不会。”然后很慢很慢添了下面的话,“事业无贵贱,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什么不好?”

“女子不都希望自己的男人能挣副凤冠霞帔给她,荣耀自己?”他闲闲的握着荼杯,垂眼细观,却没有喝的打算。

“不过是个死物,要了,能吃能用吗?”她不屑的嗤鼻。

那些东西她看过的还少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霜不晓抬眼看他。

坐在她面前的男子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一般的面貌,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巴也不歪,平凡的挑不出一丝错来,但是以女性直觉,她心头一股隐隐的熟悉感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人的样子,像见过一般,但她心里又十分清楚,他们并没见过。

自己太杯弓蛇影了。

“你们都谈妥了?”被晾着喝茶、嗑瓜仁的牙婆眼见事情成了,心里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

慢吞吞的掏出准备好的典书。

“这是典书,一式两份,出典的期限、条件、权利、义务都在上头,两位看清楚了,要是都同意,烦劳两位一块盖个手印,这事就算成了。”

“拿过来吧。”他说。

她也拿到自己的那一份,粗略的瞄了遭,盖下自己的手印,互相交换后,留下对方的那一份,就算完事了。

“有什么东西要拾掇的?我可以等。”付清仲介费,给了整数,男子转身问霜不晓。

“我的行李随身携带,只有这个。”

将放在身边的小包袱提了起来,小小一个,可能连换洗的衣物都装不下。

站起身的他身量很高,高得她必须稍稍仰头才能看着他的眼。

那双眼,怪异的熟悉。

“走吧。”

“嗯。”

这男人由里到外是个呆头鹅呢,不介意容貌,对不愿借月复生子也没有怨言,租了她这么个女人回去,难道带回去供着?或者……暖床?

她自嘲的想,这样也不错,她总算还有点用处。

“这么赶?”王大娘有点舍不得了。

踏出王大娘家门槛,霜不晓诚挚的转身弯腰行礼。

“大姊,这些日子以来多谢你照顾,不晓在这里道别了。”

“你这丫头,说走就走,也不缓个几天,让我们好好道个别,你这没心没肺的,见了男人就跟人家跑了,我……还真舍不得。”大娘扁嘴了。

“大姊,我会回来看你的,不都在青石城嘛。”她笑笑,忍着泛起的心酸。

“说话要算话,大姊家的门会一直为你开着。”真的舍不得啊,甩甩柏子,抹抹眼。

“嗯。”

那男人在几步之外,静待两人话别。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王大娘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子转弯处,而后低头模着腰际鼓鼓的票子,心里百般挣扎。

丫头,你不会怨我吧?

几天前那个男人来找她,告诉她一个长长的故事,然后请求她帮忙,她思前想后,差点没想破头,终于答应。

也才有了今天的事。

丫头、丫头,你可要幸福,才不枉大姊做了小人!

第8章(1)

“等一下。”转角就是大街,霜不晓看了看车水马龙的一角,忽然出声。

“怎么?”

她拿出纱笠遮面,“好了。”

“我不在意你的脸,在外面你可以随心要戴不戴,在我面前永远都不必。”

“我是为了要防风沙。”

他讪讪的笑。

“这样也好。”

两人又往前走。

这边的街道呈土字行,经过酒馆、荼楼、衙门、布庄,出了门楼有座石桥,桥约奠三尺宽,两边没有木栏,脚下的河水哗啦啦的奔流汹涌,她走到桥中央,站在那,风吹得她像是大风里的一片树叶,他看得心里一紧,动作比想法快,伸手拉住她,快步从石桥上下来。

桥下的岸边泊了艘没有扯篷的尖角船,水道的水清澈如碧。

他先上了船,然后接过霜不晓的手把她拉上船。

她只觉得那只手温和有力,并不讨厌。

他跟舟子说了声要到秦岛,船“欸乃”一声,划破水面。

霜不晓抬起头望天,白云轻盈的掠过天际,再看向四同,水道宽阔,两岸都是用很大的方石去填的,没有青苔污垢。

他接过她的小包袱放在船舱,见她不坐,他也陪着站,她的衣衫随风飒飒作响,长发在风中摆荡,有一丝掠过他的腮边,有种冷清的香气入鼻,说不出来又抹不去。

老看着远山和近水也有点晕,他像是知道她的感觉,他伸手欲牵她坐下。

“坐一下,坐者比较不晕。”

她模糊的看着他的手,忽然听到船家吆喝了声,“大爷,靠岸了。”

他踏着跳板上岸,又牵过霜不晓下船,然后模了一串钱给那船家。

那船家收下,道了谢,篙在岸边处点了下,船轻轻的离了岸。

虽然也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有佘,但是她从来不知道有这叫秦岛的地方。

它不只有水路,还有陆路,地方看起来很大,方圆居然不下百里。

一座庄子建在山丘上,一边是嶙峋岩石,一边水色动人。

上了坡,道路两边居然有碉堡和尖锐的柵栏,另一边多是房舍。

大门十分沉重,不知道什么做的,包着铜角,一边贴着褪了色的福宇,德宇,石墙左右绵延开来,看不到尽头。

一边是拎着一只小包袱,便宜老婆心安理得的进了人家家门。

前后好几进,院落有始国东方格局的宽敞,建筑却是属于南方排云国的精巧,堂前一片花海,有自檐垂下的,有狭廊摆着的,石板路旁种的,绿意与花、院落和建筑和谐的融为一体。

四下干净,也静得很。她伫足。

“不喜欢这里?”他口气温和。

却有股不容人忽视的劲道。

她摇头,叹息,不得不承认,这屋子,她喜欢到一眼就看上了。

像是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

“你喜欢就好。”深深看了她一眼,虽然她一个宇都没说,却像是完全知道她摇头和眼神里的意思。

“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不必拘束。”

“家?”她低喃,心思复杂。

她眼前浮起绵延没有尽头的黄色琉璃瓦、红色宫墙,檐梁上不是云纹,就是细密的镂着牡丹、芍药等华贵的花雕,她脚上穿的是用银丝线搪出来的浅色龙凤步履。

二十几年的回忆有美好、有残酷,再不愿意,还是会有想起的时候。

“嗯,家。”神色平静,口气坚定。

他领着她走进内院,曲折回转,两间正房、四间厢房,她住的是南边正房,石子漫路,一大片竹林,凤尾森森,龙吟细细,进了房里,竹影透窗,一缕幽香传入,满室绿意,桌椅条案都是竹器,围栏的床、银钩里挂着青纱帐幔,软被暖枕,女子房里的一应事物统统都有,甚至更为精致。

“你真懂享福,这里就像神仙洞府。”

“乡下地方就是大,围起墙来,想圈多少圈多少,围上半座山也没有人管。”在城里可不行,台阶多一阶都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你说笑了。”她脸色平静。

柄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想圈多大的地,就圈多大,拥有这种特权的,只有妄为的皇室宗亲。

“这半座山都是你的?”一个庄稼汉子竟如此大户?

“你想要吗?”

“我什么都不要。”

她曾经拥有过的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还要多,失去的速度也相对的快,这让她痛苦的明白,没有什么东西是能长久拥有的,就算感情也一样,说没有,就没了。

“什么都不要。”他咀嚼,声音有丝幽然。

“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吗?”

她不懂他那幽然从哪来的,但是往后,他们有三年要相处,过场还是要走的,有很多事情不是想省略就能忽视的,虽然非常不喜欢长篇犬论,甚至希望他什么都不要问,直接忽视就好了,但是她微小的希望很难达成,他看起来就一脸等着她发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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