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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路嫁王府(上) 第13页

作者:水草

肖正清当她是在闹脾气。“妹子都是妹夫的人了,名分不过早晚的事儿,若是心里不痛快,为兄就跟妹夫商量一下,就在此间摆酒?”

他向来是红粉阵里的英豪,这等女儿家心思一点也不难猜,外间花街柳巷多少女人想进肖家门,撒娇卖痴闹小脾气,各种手段用尽,他也模出了规律,珠宝首饰新衣安抚起来效果不错,但不及许个名分效果来得更好,女人最终的归宿不就是寻个可靠的良人嫁出去吗?

慕容夜兴致勃勃的道:“只要盼儿不反对,我现在就让阿汉出去置办头面首饰。”

柳盼好似被人强塞了一嘴的苦瓜,偏偏当着肖正清的面,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只能在心里用力吐槽,睿王,咱俩真的不熟!饼了一会儿,她才强转了话题,“大哥不是来找我治病的吗,家里有人病了?”

闻言,肖正清才止住了想要再苦口婆心教育她一番的念头,提起正事,他的神色不自觉带了些愁苦。“妹子可知道灶户?”

由于慕容夜此行就是来清查两淮盐务的,柳盼又迫不得已答应要助他一臂之力,裘天洛便替她恶补了盐民、盐商以及两淮盐运使等人在盐务上所处的位置,所以她也有些概念。

“灶户不就是盐户吗,在盐场制盐的百姓。”

前朝的灶户都是生活无以为继的贫困百姓,但是慕容家祖宗打下江山之后,便将前朝不肯归降的旧臣发配到盐城制盐,形同流放,有专门的户籍管理,还有官兵看管。

肖正清一反相识以来酒色风流、不正经的模样,难得严肃了起来。“不错,灶户就是制盐的百姓,但是妹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盐城的灶户也分好几种,一种就是从前朝开始,世代在盐场数辈操此役的百姓,另外一种便是流放到盐场的前朝遗臣后裔,还有一种便是本朝流放的罪犯,最后一种才是本朝贫困百姓。”他自嘲一笑。“不瞒妹子,哥哥我二十岁带着几个兄弟从盐场闯出来,白手起家才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位。”

“大哥……”柳盼忽觉不忍,她虽不曾亲眼看过灶户的生活,却记得前世读过《盐丁苦》一诗,“盐丁苦,盐丁苦,终日熬波煎淋卤。胼手胝足度朝昏,食不充饥衣难补。每日凌晨只晒灰,赤脚蓬头翻弄土。催征不让险天阻,公差迫捉如狼虎。苦见官,活地府,血比连,打不数。年年三月出通关,灶丁蚌个甚捶楚”,透过这样的形容,就可知道灶户的生活有多苦。

且她越听越心惊,慕容夜以及裘天洛与阿汉也在场,若非她替肖夫人接生,保住了肖正清的妻儿,又有结拜一事,恐怕慕容夜很难听到常州盐枭当面剖白成长轨迹,可是肖正清并不知道他一口一个妹夫叫着的,正是当朝睿王。

肖正清在她担忧的巨光之下微微一笑。“妹子不必为我担忧,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接着他语气一转,带着沉痛。“当初为兄在盐场受过乡老恩惠,昨日有人传信给我,当年一起熬过盐的几位叔伯病重,求我救命呢。哥哥我如今手头倒宽裕,可是请了好几位大夫,都视灶户为贱民蝼蚁,无人肯前往,我这才厚颜来求妹子救命。”说完,他郑重向她行礼。

柳盼忙往一旁避让。“兄长这是折煞我了,若兄长不嫌弃我医术浅薄,我愿意随同兄长前往。”

听她应得痛快,肖正清是开心,但不忘再问问木贤,“妹子虽未与妹夫成亲,但已经是妹夫的人了,不知道妹夫意下如何?”

柳盼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她就知道这年头女人的意见根本一点也不重要,她都快成了慕容夜身上的配件了。

第五章可怜盐城灶户(1)

慕容夜最终同意了柳盼跟着肖正清前往盐场治病,不过为了不让肖正清起疑,再加上他也想去看看情况,他刻意说道:“我信任肖兄的能为,只是有点担心盼儿,能不能我也跟着去一趟?”

肖正清哪有拒绝的道理。

等他陪着柳盼去前院书房开需要带的药材之时,慕容夜才颇有兴味的道:“柳盼这个小骗子真有这么古道热肠?”

裘天洛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颇为公允的回道:“柳姑娘虽然未以真实姓名身世相告,但想来她也许有什么苦衷,而且这些日子我观她医术精湛,为人也有分寸,又有慈悲心,愿意跟肖正清走一趟也不奇怪。”

阿汉立刻热烈附和,“柳姑娘心地很好。”他话音一落,立即收到王爷射来的谴责目光,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续道:“也许……也许是她的嫡母逼得她没办法在顾家生活下去吧。”

听两人明显是在为柳盼说话,慕容夜气不打一处来。“做盐商家的千金小姐,可是比当个抛头露面的江湖郎中要好上太多,就算嫡母苛刻,可顾正元生意能做出一番名堂,想来也不是眼瞎心盲之辈。”

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他怎么样都没办法把柳盼往好的地方去想,只是他每每想要将她往坏处想,她又总是做出让他感到惊奇的举动,像是替肖夫人剖月复产子,救了母子两条人命,全然不顾要是失败了,该如何承受肖正清的怒火。

再比如前往盐城救命,他方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根本没有思考就答应要帮忙,难道她天真的以为盐城是什么好地方?

多少闺阁千金视世俗名声大过天,终生都在方寸间生活,至多是从娘家院子移至夫家后院,偶尔去寺里拜佛,或者往各府宴饮,相夫教子终老一生,按理说,出身于盐商之家的柳盼不应该有例外,但是她身上矛盾的地方却越来越多。

与她相处得越久,慕容夜越能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也就越来越有兴致探究成因。

前往盐城的路上,柳盼再次展现了她有多吃苦耐劳,以及超强的动手能力。

很多时候慕容夜都以为她会开口求助,可是他发现她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完全不需要他人伺候,就连他打发过去帮忙的阿汉也好几次沮丧的回来禀报“柳姑娘在船舱里碾药和药丸子”,也就是说,完全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这几乎成了柳盼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唯一的活动。

肖正清准备了很多药材,柳盼又与之讨论过盐丁的生活以及常见的病痛,决定先做好些药丸子,等到终于到达东台镇,她已经准备了不少分量的药丸子。

肖正清来自于盐城辖下的东台镇,他与盐城当地官员似乎交好,来往巡逻的兵士见到他们的船靠岸,船丁往下运药材,领队池浩便上前来与肖正清打招呼,接过肖正清塞过去的荷包寒暄几句后,又带着手下的兵士往别处去了。

自双足踏上东台镇的地界,跟着肖正清前来的几人都敛神屏气一般,一改之前说笑的态度,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他们的心上。

盐城不似寻常城镇,到处都是巡逻的驻兵,沿岸的灶户们皆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神情带着长久过多劳动的麻木与冷漠,见到陌生人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似乎这世上再无能让他们有兴趣的事情,那些忙活着的身影似乎只是一具具会动的躯壳,只有在见到肖正清时,他们才会难得露出喜悦的神情,众人蜂拥而上,将肖正清团团围在当中。

慕容夜、柳盼等人很快便被灶户挤到了人群之外。

肖正清与围上来的灶户打招呼,又指挥身体健壮些的盐丁道:“你们几个去船上把运来的粮食往各家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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