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管不着那么许多!”徐映波恨声道:“只要能与云仙过完这一世,就算是要我魂飞魄散,我也甘心。”
尹楚樊黑眸一眯,注视徐映波的视线始终没有挪阔,“你此话当真?”
“是。”
“好,贫道这就成全你!”
说罢,尹楚樊手掐剑诀,于徐映波胸口书符一道,口中并且说道:“我现在就在你心口处设下一道封印,只要苏云仙的转世托生在一百日内选择你,而非转世后的夏贤俊,你这一条觉魂便可以与你的转世肉身结合一体,不再有离魂不能长期附体的麻烦,也能保有前世之种种记忆,但是,我只能保有你占用夏贤俊的躯壳三年,直到他在生死簿上的岁寿终尽。”
若反之,那么死后,这世上再也无徐映波的存在,届时他只能愿赌服输,扫除过往一切记忆,重新归零。
听完,徐映波大为惊说,追问道:“道长的意思是,即便教我所附身的夏贤俊,他的那一具躯壳,也将活不过三十岁?”
“这是因为你违逆天律,迟迟不愿喝下孟婆汤,如此悸理的存在,上天又怎可能让你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呢?”尹楚樊将神色一端,语重心长的又道:“总之,只要你一天不上奈何桥,就是一再令你如愿了,往后你的每一世转生肉胎,也都将生生世世,永不见白头。”
说到这见,尹楚樊偷偷瞥觑了徐映波一眼,见他肩膀很明显地因挫败而无力下垂,一脸灰败,低头不语,忍不住又轻轻喟叹了一声。
“唉……其实这事儿,倒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要你愿意退让,忘却过去种种,心甘情愿的到奈何桥上喝下一碗孟婆汤,我一定可以向孟婆替你请求,请求她老人家施法,把你这一条觉魂重新安放在夏贤俊体内,如此一来,三魂七魄都俱全了,也用不着再担心那个短命的夏贤俊会英年早逝了。”
只是从此以后,他将没了徐映波的那一世记忆,将完完整整的,成为真正的“夏贤俊”。
听完尹楚樊的“建议”,徐映波恍若未闻,冷冷一笑,“莫怪常言道:妻财子禄四字,常与修道之人无缘了。”
尹楚樊的眉缓慢一扬,不解一问:“愿闻其详。”
“道长这一生中,可曾对一个女子掏空自己所有的感情过?”徐映波开门见山,一针见血的问道。
然而这一回,一向能言善辩的尹楚樊,却是意外的抿唇不语了。
见状,徐映波心中暗暗猜测,旋即乘胜追击,不死心的游说:“如果你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你就会明白,对我而言,脆弱的不是生命,而是我对云仙的情感。”
自他在明朝战场上死去的那一刻,他的魂魄就已经飞回了她身边,自始至终守候着她与孩子。
孩子不幸死于瘟疫的那一日,与她万念俱灰、弃世投环的那一刻,他都片刻不离的守在她身旁,独自承受着无能为力的巨大痛苦。
整整六百多年了,他所承受的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抚平,他与云仙之间的爱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放弃的!
尹楚樊就算无需动念,也能感受出此刻徐映波不愿磨灭与苏云仙最后一段仅有的记忆,以及他的心仍不断在哀号、在悲叹……这些他都能明白。
遥想当年,他也是一颗痴情的种子,但结果呢?
结果是老天下了一场绝情雨,活生生的把他的情苗给连根淹死、泡烂啦!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一旦伤其身,痛其骨,便能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感情也是这样,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若是守候着不该守候的,注定只会是一场折磨,一场两个人的折磨。”
尹楚樊浅浅笑叹了一口气,但他的短促一笑,并没有让他的目光亮起来,他低语道:“一想一眷恋,一思一哀伤,该放手时放手,不啻也是一种解月兑,这些……你能懂吗?”
说完,他转身看徐映波,又劝道:“奉送你一句,情海汪洋,回头是岸吧!”
“道长不用再劝徐某了,要我从此放弃与云仙再度相守的机会,绝无可能!”
这家伙的脾性,简直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眼巴巴瞧着他的嘴皮子都快说烂了,他仍是无动于衷,直教人气不打一处来。
“行行行,是好是歹,你自个儿好生琢磨去吧!总之,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可倘若你对韩若水做出逆天之事,就休怪贫道不留情面了!”尹楚樊恶声恶气的恐吓。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仅是在临走前,又丢下一句,待百日之后、约定之期,他定会再回来。
第8章(2)
“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徐凤茜皱着眉心,高声骂道:“那个贼也真是不长眼,哪里不偷,偷到这儿来了?”
还好昨晚贤俊被机灵,没让那窃贼得逞,还教他自个儿跌了个底朝天,昏死过去。
昨夜屋子里遭贼闯空门的事,在隔天的餐桌上成了唯一的话题,一直到晚餐后,这个话题还是在家人间打转。
晚餐后不久,徐凤茜将餐桌上的餐盘都收拾干净后,沏了一壶茶,并将茶盘上头的每一个杯子都注满了热茶。
只见她一边倒茶,一边仍心余悸的道:“最重要的是,你们俩都安然无恙,我也就松了一口气。”
说完,徐凤茜递了一杯茶给靠她最近的夏贤俊,“来,喝茶。”
“谢谢。”夏贤俊用左手接过,轻轻啜饮了一口,即又放下杯子。
这时,徐凤茜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好奇的随口一问——
“贤俊啊!你什么时候成了左撇子了?”她笑了一笑,又道:“这几天我都瞧你用左手拿筷、持杯子,我记得你以前不都是右撇子吗?”
“呃?没什么,前阵子我右手腕不小心给扭了,使不上力,只好先将就一下我的左手了。”夏贤俊含糊的回应。
“原来是这样啊!”徐凤茜了解的点点头,关心一问:“那你啥时候给扭伤的?还严不严重?怎么也没跟大嫂说一声?”
面对徐凤茜连珠炮似的问话,他徐徐的展开笑颜,模样颇为腼腆,“只是小伤,不碍事儿,过一阵子就好了,大嫂您别担心。”
一旁的韩若水听完,只觉得今天的夏贤俊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身上原本一根根张满的锐刺,明显比平日少了许多,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温和客气多了。
还记得不久前,他刚出院的那一阵子,他连碰都不愿意让徐凤茜碰一下,也不太爱跟家里人说话,整个人冷漠得像块冰。
现在居然脑筋开窍了,还懂得跟表姊说敬语?
奇怪的多看了他两眼,韩若水并没有再度察觉到其他的异样,她悄悄收回在他身上飘移的目光,继续低头翻阅着手中看了一半的杂志。
“对了。”忽然,夏贤俊转过脸来,邀请道:“傍晚我想出去走走,活动一下筋骨,不知韩小姐是不是愿意陪我这个虚弱的病人一同去?”
“我?”两人对望一眼,他笑了一笑,她却脸泛羞红,“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喜欢独处。”
“严格来说,你也算是我半个家人,可我对你却一无所知。”他故意说着反话,“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要好好熟悉一下彼此?”
他丢给了她一个眼神,唇边那抹暧昧的微笑,好像在提醒她,昨夜他们有过的热情一吻。
“那你们就到附近走走吧!贤俊大病初愈,身体还在复原期,也不宜太过劳累。”还没等她做决定,徐凤茜已经替她应允,“若水,你就替我看顾一下贤俊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