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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意满君怀 第2页

作者:素问

“师兄,这死丫头不识泰山,屈就了您!”花奴不甘示弱地恶人先告状。

有理不在声高,她懂不懂这个道理啊?

晓满无奈地翻个白眼,实在不想去理会她的纠缠,但要尽量挽救自个儿可怜巴巴的名誉,便不得不正视症结。不敢看那双黑亮幽深的眼眸,她任发丝一缕缕垂下,遮盖住大半张红痛的面颊,喃喃地低语:“不是,我没有屈就谁,只不过是按照先后顺序去完成一件件任务,难道如此也错了?”

“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这是最起码的尊重。”修长洁白的手指轻勾起她尖尖的下巴,托住那张略显青紫的丽颜。

“你……”下颌的细微摩挲使晓满微微皱起了眉头,水漾的眸子呈现出他惊人的容颜,她情不自禁月兑口道:“好美……”

“什么你呀我的?”旁边的花奴再度咬牙切齿地大嚷着,“快点叫大——师——兄!”

师潇吟不动声色地道:“这张小脸儿就是你们要她‘识泰山’所付的代价?看来,我师某人的功力不容小觑呀。”犀利地一一扫过她们,“难怪下面的师弟师妹一见我,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大师兄,我们是看不惯二师兄他们欺到你头上来——”

师潇吟没等她们把话说完,面无表情地一挥长袖,“类似的话别让我听到第二次。这里是戏班子,不是赶集的闹市;你我是梨园的戏子,不是街上乱嚼舌的三姑六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想你们该清楚当初入门时,在祖师爷跟前儿立下的誓。如今犯了哪一款哪一条,自己交待去。”

“师兄!”花奴不依不挠地发嗲,“咱们是为你打报不平耶!小满天才到没多久,天气又湿又闷,我不要去暗房思过——”话音未落,两旁的师妹忙不迭地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其适可而止。

师潇吟微微一笑,松开勾住晓满下巴的手。袖内抖出一块巴掌大的戒尺,骨节分明的五指紧握着尺端——尺上划过一道耀眼的光泽。

“天地均亲师,长兄如父母。既然,师父他老人家出外云游,那师某就代为执刑。梨园规矩第六条——打骂欺辱同门,尺击二十或跪暗房三夜。你不愿跪暗房,那就以尺击掌二十。”

“不!”花奴花容变色,“是这丫头先动手打人的,为何要我受惩?”开玩笑,一把小小的戒尺敲起手来,是一点儿都不比打板子好到哪儿去。谁有幸被敲上一回,至少十天多则半月握不住东西,这对每日练功不可间断的人来说,岂不要命?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是非对错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师潇吟慢条斯理地晃着戒尺,“如此——惩罚就不只是用戒尺了,你可明白?”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冷若寒霜,干干脆脆不留丝毫情面。

晓满抿抿唇,呢喃道:“是我先动的手,理所当然是我先受到惩罚。”

师潇吟秋波流转,深邃的眸子眨了眨,静静地吐出一个字:“好。”

当戒尺第一下击到手掌心,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从第二下起,火辣辣地灼痛开始蔓延,仿佛万蚁钻心,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不敢稍有怠慢。

师潇吟像是察觉到她的瑟缩,嘴角轻勾,淡淡地一哂,“二十下,越是慢便越是煎熬难当。”

晓满另一只空着的小手纠结着胸襟,唇瓣上映出贝齿咬啮的两排深痕。她没闲情去理会两边师姐们的唏嘘,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师潇吟的面庞,努力地寻找那张清冷的容颜下究竟藏匿着怎样的思绪——竟可以在严惩同门之时,脸上依旧谈笑自若,全然不把别人的痛苦放在心里似的。

只是?

他若是无情的人的话,又怎会充当位道之人?

他完全有理由任这些师妹们为维护他的地位而争斗,自己只需冷眼旁观就好嘛!何必为了一个不熟悉的小女子和维护、崇拜自身的忠实拥护者抓破脸?他难道不担心她们由爱转恨,偷偷算计他?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迸怪的人。

或许是想得太入神,以至于连师潇吟何时停下戒尺,晓满都没有知觉。

“夏晓满已受惩,接下来该谁,还用我多说吗?”

事情,从此有了奇妙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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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天没有亮就得起床。

看看天色,大致估量一番,也就是在清晨四更天左右。悄悄推开房门,在不惊动其他师姐妹的情况下,晓满蹑手蹑脚地提着水桶来到房外。

小院并不大,稀稀疏疏地立着几颗老槐树,三四排大水缸有一半空着,正等着她来装满。她把水桶抛入井中,然后吃力地抽动着转轴上的绳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向上拉盛满水的木桶。

“啊——”麻绳自她的掌心划过,刺痛了昨天被打伤的手,啮骨的火烫一股股涌上心头。稍不留神,手中的绳子月兑落,木桶重新坠入井内。挫败感侵袭着四肢百骸,晓满蜷缩着身子蹲在井旁,眼神呆呆地无意识地打量着周遭。

这里看不到农家的炊烟,看不到大片大片金灿灿的小麦,看不到孩子们骑在牛背上吹笛子的惬意情景……京城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场纸醉金迷中的镜花水月,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她生在乡下,长在深山。早习惯了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是以眼前的一幕幕场景令她有几分无措。戏班子是京城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她要学会适应,学会点头哈腰地融入这个圈子。

只是,人生有很多事情是一辈子都无法习惯的……

吹吹红肿的小手,辛酸委屈使晓满有落泪的冲动。她怎么会落到这一步田地呢?原本是高高兴兴地跑回家乡探亲,谁知面对的竟是那么残败凌乱的场面!记得以往年年快到小满日时,她都会辞别师父和同门下山归乡,回去对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的老父尽孝,帮着乡亲准备防虫,抓紧夏熟作物的晾晒,虽忙碌辛苦,却苦中带甜,十分幸福。

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

听老父讲,小满天对他们农家来说相当重要。胖胖的小麦粒逐渐饱满,农人们企盼丰收,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正因她出生于小满日,而那年甘霖适度,风调雨顺,以至五谷丰登,故而夏老爹得女算得上双喜临门,一高兴,听了算卦的话他便给女儿取名为“晓满”。

不过,今年不一样——

一点儿都不一样。她的脚踏入村中的那一刻,举目所及狼藉不堪,四角旮旯里弥散的尽是焚烧后的刺鼻烟味儿。

破败没落。

这哪里像是年前还灶火兴旺的村落?俨然是被扫荡后的衰败惨境,不仅仅是他们夏家村,附近百里的农田没有一处幸存,麦子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孩子们种的红薯、花生也被连根拔出,甩在道旁。

哭泣震天。

暴雨下,遭毁的农田被一举冲垮,泥水混合着农人的泪水去而不返。一年到头早出晚归,兢兢业业的成果却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多少人痛断肝肠,哭得天昏地暗。

夏老爹气血上涌,郁结不发,几番昏厥过去。尤其又赶上快到小满天,温度骤升,胃肠极易积热,老爷子多症一应齐发,没多久便过世了。

晓满自幼丧母,爹爹对她来说,既是爹来又是娘,一旦失去挚爱的老父,痛苦可想而知。办完丧事后,一打听才弄明白,原来把村里搞得七零八落的罪魁祸首乃是当朝威名赫赫的东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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