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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号当铺 第16页

作者:深雪

小婢女微笑地把一口一口汤送上,气定神闲,他的手从她的腰上位置缓缓扫上,她也只是轻轻扭动半分,这个任由抱在怀的娃儿,十分之讨人喜欢。

汤喝完了,只得一碗。陈精放下空汤碗,把上身贴得老爷更紧,含情脉脉的,望进老爷的眼睛,她说:“以后我也来喂老爷喝汤好不好?”

“好!好!”老爷连应两声。

这幕喂汤上演完毕之后,老爷照样往大厅与三名太太和八名子女用膳,陈精亦若无其事地走到后房与其他下人一起吃粗茶淡饭。今天的膳食,有菜有鱼有汤,比起在乡下时真已是天堂,只是陈精知道,她渴望的是更多。

譬如,三名太太久不久便有燕窝补身,炖品更是不缺,巧手的甜品亦源源奉上。陈精有上进心,她才不稀罕只停留在吃主人汤渣的层次。

而且,她要赶快停止那些抹屎抹尿的工作。她倒不相信,讨了老爷欢心后,她还要与大太太的屎尿为伍。

此后每天黄昏,陈精都送一碗汤给老爷,老爷与她一直停留在揉揉模模的阶段。有时老爷让她喝掉那碗汤,于是陈精便尝过了人参、鱼翅、鹿肉、熊掌等等滋味,甘香甜美,极品的流质充溢着她的感官味蕾,精采之处,教她合上双眼,仰头享受那花口腔打转的鲜美,老爷的手伸往哪里,她也不管了。

一天,老爷终于要求:“你不让老爷真个享受享受啊!”

陈精把汤送往老爷嘴边,她眯起眼说:“老爷,贱婢怕有辱老爷你啊。”

老爷伸手掐了掐陈精的腰肢,说:“怎会!老爷不知多喜欢你!”

陈精再把汤送往老爷嘴中。“老爷不会知道贱婢平日怎样服侍大太太。”

“怎服侍啊?”他伸手进她的衣襟中。

“贱婢日日夜夜也要为大太太洁身。”

老爷立刻明白那是甚么,他连忙停止了动作,也满怀防备地注视她捧着汤的双手。

陈精知机地放下汤,站起身来,距离老爷两步,她说:“贱婢的心愿,是以后都服侍老爷。”

老爷失去了扒在身上那柔软的躯体,立刻体会到失去温柔的失落。“好!好!我会安排。”屎尿的厌恶,比起得不到的柔香软肉,其实又算不了甚么。

“还有,”陈精一副楚楚可怜。“贱婢身体孱弱,后房的膳食又吃不下咽,老爷可否批准贱婢进食三位太太的饭后菜?”

因着她的表情动人,老爷被打动起来。“饭后菜?不不不!你以后的膳食就跟三位太太一样。兼且--”

“甚么?”陈精心急起来。

“兼且为你准备一间闺房,让你好好疗养身子!”老爷如是说。

陈精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当下非常心花怒放,老爷把手伸向她一拉,陈精糊里糊涂地便被老爷压住了,她嘻嘻笑的,一点不介意。

简直是想也未想过的厚待。

当夜陈精便在后房收拾细软,她知道三名太太都很不满意,当中尤以二太太最甚。大太太年事已高,这些宠她不争的了;三太太自从生下第二名儿子后,便患了病,已一年服侍不了老爷;这一年间,只有二太太与老爷最亲密,要不然,就是怡红院的姑娘了。

其他下人在陈精身后指指点点,她才不理会,莲步姗姗地移居进她的小房间。虽然无下人服侍,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服侍谁。老爷?雕虫小技啦!炳!炳!咍!

之后,陈精过的日子与少女乃女乃无异,根本没事可做,老爷不要她之时,她便只管吃吃吃。三名太太吃三餐,她一日吃足六餐,胃口大到不得了,只要是美味的,不分时辰,她都放到嘴中。

葱烧海参、松子鱼、童子鸡、翠玉饺子、煎鱼肠、黄蟹粥、百花酿瓜、油泡猪肠……一天之内,可以吃的,都塞到肚里。这就是存活的意义。

这就是幸褔。

日子如是般过了一个月,陈精见老爷对她热情稍减,她唯恐变回普通下人,于是忙想了点办法,而女人的办法,古今中外,不外如此。

她向老爷诉说,恐怕已怀了身孕,又说无面目愧对双亲,一边说一边饮泣,她哀求老爷赐她一死,好让她有颜面见人。

老爷的提议是:“孩子生下来,袁家养。你放心,孩子是袁家的人。”

陈精在心中盘算,那么自己呢?她又是不是袁家的人?

老爷不再说下去。房间内摆放了蜜饯官燕,陈精遥遥望着,忽然骤觉,一切无味。

无名无份,根本无地位可言,也无安全感。

可是,世事就是如此奇妙,陈精的彷徨,很快有人打救。

而那人,竟然是大太太。

袁家上下都听说陈精有了老爷的骨肉,大太太知道之后,便向老爷提议立陈精为四太太。理由?大太太一向讨厌二太太,多了陈精,老爷的心便没有二太太了,而且,大太太与陈精,总算主仆一场,理应帮一把的。就念在她抹屎尿抹得企理吧!

大太太放下手中药茶,把消息告知陈精时,陈精再一次不可置信。来了省城不过七个月,她由下人变成袁府的四太太,简直出人意表!

陈精双眼噙住了泪,立刻想到的是,今后,衣食无忧了。

当今,最紧要,就是真的弄个孩子出来。

衮府娶四太太没有大排筵席,只是吃了一餐丰富的,陈精的生活也改变不大,房间依旧,但换了全新的被铺,衣服也添了些新的,手腕上脖子上挂了些金器,而身边,多了一名婢女。

稍为特别一点的事情为,自娶亲的那天开始,天便狂洒下雨,又重又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从天坠下,这样一洒,足足欐了一个月有多。

看不过眼陈精的二太太,会在四名太太用膳时说:“我们袁家娶了人之后,天便开始哭,连天也看不过眼。”

陈精忍让着,不理会她。今天的荷叶饭够香,她一连吃了三大碗。

然而天灾真是件大事,雨一直狂洒,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稻田淹没了,畜牲亦然,听说,附近一条小村落,全村浸淹,死了许多人。

而袁府开始怀疑四太太根本没有身孕,陈精肚子扁乎的,除了吃饱之后。

本来这是要追究的事,然却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卒之这件重要的事情,吸纳了大家的注意力。不独是袁府的注意力,更是全省城的注意力。

水灾,最后的结果是瘟疫蔓延。

已有数条村落被水淹没,死者无数,无人理会的尸体一夜间叠尸,浸在不去水的山涧中,尸体腐坏发臭充满疫症的病害,透过水源,传送至不同的村落。被水浸死的人多,染上瘟疫死的人更多。

省城中,已每天死十多个人,不死的,也病奄奄。

袁府内三名下人染了瘟疫,老爷落下命令,立刻把染病的人送走。而不出一星期,省城中一半人已染上瘟疫,死掉的,也好几百人了。

老爷决定带备家眷撤走,下人中不回乡的都跟上来,一行十多人,便往另一个省城的路走去。

陈精知道,只要走三天,便有火车可以坐,这是大公子说的,捱得到三天,便全家上下有救。

但雨一直没停下,老爷与及全家各人,每天都浑在泥泞中向前走,一同逃鸡的,还有省城的其他人。夜间,上百人歇息在一间小破庙内,病的病,吐的吐,那种不卫生,那些汗味混合排泄物加上两天的湿漉,用力点吸上一口气也叫人立刻难受得要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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