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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锁重楼 第5页

作者:琼瑶

“哇!”他叫着:“我怎么这样苦命啊!不知道他们打那儿给我找来这样的新娘子?昨儿个哭,今儿个又哭,你是怎么不吉利,怎么触霉头,你就怎么做,是不是?”

梦寒深深地抽了一口气,憋在心里的气愤,就再也无法控制,她终于开了口,激动地说了:“当然不是,谁不想做一个欢欢喜喜的新娘子呢?昨天,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日子,我满怀着庄严,喜悦,和期盼的情绪,对于我的丈夫,我的新婚之夜,以及未来种种,也有许许多多美好的憧憬,可是,迎接着我的是什么呢?是一个丧葬队伍,是血泪斑斑的控诉,是惊心动魄的烧花轿,还有恶狠狠的诅咒……请你替我想一想,我怎么能不感到委屈和难过?我怎么样忍得住眼泪呢?现在,还要在这儿听你告诉我,秋桐是如何如何侍候你的,你考虑过我的感觉没有?”

靖南太意外了,没想到这个新娘子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居然说了这样一大篇。他抓抓头,抓抓耳朵,在不耐烦之余,或多或少,也有点儿心虚。

“是啊是啊,这件事我难道不呕吗?我能未卜先知的话,我根本就不会让它发生了嘛!可它就是发生了,那……还能怎么办呢?发生过就算了嘛,把它抛在脑后,忘了不就结了!”

“忘了?”梦寒紧盯着靖南,不敢相信地问:“你刚刚还在说她这样好那样好,显然和她确实恩恩爱爱过……现在,她为你送了命,你心底有没有伤心?有没有歉意?你真忘得了吗?”“哎!秋桐是自杀的呀,看你看我这个样子,好像是我杀了人似的!”“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难辞其咎啊!”

“你别在那儿尽派我的不是,”靖南不耐烦地喊:“让我坦白告诉你吧,我原来和秋桐过得好好的,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履行跟你的婚约,我只好狠了心把她给撵走,我对她失信,不守诺言,也是为了你,怕你一进门,就发现我身边有个小妾,会心里不舒服,谁知道,这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弄得这样鸡飞狗跳的!要瞒你的事也瞒不住了!现在,你明白了吧?都是为了你,我才会对秋桐绝情的,逼死秋桐的,不止是我,你也有份啊!”听了这样的话,梦寒的眼睛是睁得不能再大了。她呆呆地怔在那儿,连应对的能力都没有了,分析的能力也没有了。她看着靖南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孔,奇怪着,他到底和她是不是同一种人类,怎么他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呢?

“好了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哪,为什么要把大好时光,浪费在这些杀风景的事上面!咱们不说了,好不好?好不好?”他开始撒赖了。一面说着,他就一面腻了过来,伸手就去搂梦寒的脖子。梦寒身子一闪,就闪开了他。看到他这种不长进的样子,真是又气又恨。“你别动手动脚,此时此刻,你还有这种心思!”

“说笑话!”靖南变了脸:“都是夫妻了,怎么不可以动手动脚?快跟我上床来!”他伸手去拉住梦寒,往床上拖去。

“不要!”梦寒挣月兑了他:“我不要!”

“你不要?”靖南生气了,冒火地怪叫了起来:“你怎么可以‘不要’?你是我的老婆,上床侍候我是你应尽的义务,怎么可以不要?你到底受没受过教育?懂不懂三从四德?”

“或者,我就是受的教育太多了,让我没办法接受你这种人,”梦寒悲哀地说:“我不了解你,我一点也不了解你,如果秋桐和你曾有过肌肤之亲,你怎能在她尸骨未寒时,去和另一个女人……”“秋桐!秋桐!”靖南恼火地大叫:“这两天,我已经听够了这个名字,我不要听了!你这个新娘子也真怪,一说就没个完!你不许再说了!饼来,过来……”他用力的一把攥住了她,把她死命往床上拖去。

“不要!”她喊了一声,奋力挣扎,竟给她挣月兑了靖南的掌握。她往门口就逃,嘴里乱七八糟的喊着:“请你不要这样,即使是夫妻,也要两厢情愿呀!你这样对我用强,我不会原谅你……”“哈!说的什么鬼话!我今天如果不能把你制住,我还是‘丈夫’吗?”他冲上前来,从背后拦腰就把她给牢牢抱住。一直拖到了床边,用力一摔,就把她摔到了床上,他再扑上床,紧紧的压住了她。用一只手的胳臂拐压在她的胸口,用另一只手去撕扯她的衣服,只听到“嗤啦”一声,她胸前的衣襟已经撕裂了。这撕裂的声音,同时也撕裂了梦寒那纤细的心。她还想做徒劳的挣扎。“不要,不要啊……放开我,求求你……”她哭了起来,转头喊:“慈妈!慈妈!快来救我啊……”“太好笑了,真会笑死人,”靖南一面说,一面继续撕扯她的衣服:“你最好把全家都叫来看笑话……那有新娘子在洞房里叫女乃妈的?”又是“嗤啦”一声,她的心彻彻底底地被撕成碎片了。她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被动地躺着,被动地让他为所欲为……他有这个权利,因为他是“丈夫”!她的泪,却疯狂般地沿着眼角向下滚落。

第三章

几天后,靖萱才和梦寒,再一次谈到秋桐,这次,梦寒对秋桐的事,是真的了解了。

这天,靖萱带着梦寒参观“曾家大院”,“曾家大院”是白沙镇对曾家这座古老庭院的一个俗称。她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祠堂。对这个供着祖先牌位的,神圣的地方,梦寒不能不特别的注意。事实上,她结婚那天,是先进祠堂拜祖先,再进大厅拜天地的。但是,那天太混乱了,太狼狈了,她连祠堂长得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现在,看着那阴沉沉的房间,那高墙厚壁,和那一座座祖先的牌位,矗立在那儿像座小森林似的,不禁让人心中一凛,敬畏之心,油然而生。靖萱拉着她,小小声的说:“你来看看这道门,又厚又重,是全家最厚的一座门!这座门里面外面都有大木栓,如果从里面拴住,外面的人就进不去,如果从外面拴住,里面的人就出不来……这是个惩罚人的地方!”“惩罚人的地方?”梦寒听不懂。

“是啊!”靖萱睁大眼睛,似乎不胜寒瑟。“如果家里有人犯了错,女乃女乃一声令下,就得关进这儿来,在祖宗面前罚跪,一个钟头,大半天的,甚至几天几夜都有!到时候,外面的门栓一拴,关在这里面,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梦寒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么严厉的家规……”她望着靖萱,忍不住问了出来:“怎么还会发生秋桐的事?那……秋桐,是怎样一个人呢?”

靖萱楞了楞,犹豫了一下,见梦寒亲切诚恳,就藏不住秘密,坦白的说:“大家都说,不要和你谈秋桐的事,可是,你既然问了,我就没办法不说。”她的眼圈红了:“那秋桐是个很漂亮的丫头,今年才十九岁,人好得很,对我尤其好,我每星期去田老师那儿学画,都是秋桐陪我去,有时候,也带我去她家里玩,所以,我从小就认得秋阳秋贵,他们并不是不讲理,胡作非为的人,那天会去牌坊下面大闹,实在是哥哥太对不起人家了!”梦寒低下头去,虽然心里早就有数,仍然忍不住一阵失望和痛楚。靖萱见她的表情,就有些后悔自己说太多了。急忙又补充说:“其实我哥哥也不是坏人,他就是被宠坏了嘛!全家人人都让着他,谁都不敢说他一句,每次跪祠堂,可没哥哥的事!你知道,咱们家从我祖父开始,就是三代单传,我娘头胎生了个女儿,还来不及取名字就夭折了,后来生了个儿子,取名靖亚,长到两岁也夭折了,然后才是靖南,那么,你可以想像,他有多么宝贝,多么珍贵了,全家人就这么宠着他,顺着他,有时候,简直是供着他!这样,他就任性惯了。秋桐的事,本来也不至于弄得那么糟,可是,哥哥一听说定了你这门亲,又听说你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就不想要她了,又怕她留在家里坏事,硬把人家送回家去,才逼得秋桐上了吊……”靖萱见梦寒脸色沉重,默然不语,蓦然醒觉,连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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