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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窗外 第53页

作者:琼瑶

那是自己说过的话,多少个春天过去了,她不知道他在何处享受他的春天?或者,他的生活里再也没有春天了。

月亮真好,圆而大,他们选择了阴历十五结婚真不错,每个纪念日都是月圆之夜。但是,她却有种疲倦感,两年,好像已经很漫长了。“雁容!”李立维在床上喊了一声。

“嗯。”她心不在焉的哼了一声。

“还不睡?”“我想看看月亮。”“月亮有什么好看?”“如果你懂得月亮的好看,或者我们的生活会丰富些。”江雁容忽然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讲这两句话。床上的李立维沉默了,这种沉默是江雁容熟悉的,她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她已经嗅到了风暴的气息。

“你的意思,”李立维冷冷的说:“是嫌我不解风情,没有罗曼蒂克的气氛,是吗?”

“我没有什么意思。”江雁容说。

“你时时刻刻在拿我和你心里的康南比较,是吗?我不如你的康南,是吗?我不明白月亮有什么好看,我不会作些歪诗歪词,我不懂温柔体贴,是吗?”李立维挑战似的说,声音里充满了火药味。“我没有提到康南,”江雁容说:“是你又在提他!”

“你不提比提更可恶!”李立维叫了起来:“你一直在想他,你的心全在他身上,你是个不忠实的妻子,在我们结婚二周年纪念日的晚上,你却在怀念着你的旧情人!”他凶猛的喊:“雁容!饼来!”“我不是你的狗,”江雁容昂了昂头:“你不必对我这么凶,我不必要听你的命令!”“是吗?”李立维跳下了床,光着脚跳到她面前。他的眼睛冒着火,恶狠狠的盯着她。他抓住了她的衣服,拉开了她睡衣的钮扣。“你做什么?”江雁容吃惊的问。

“看看你的心是黑的还是白的!”

“你放开我,你这只疯狗!”江雁容喊,挣扎着。“哈哈,我是疯狗,你的康南是圣人,是不是?好,我就是疯狗,我占有不了你的心,最起码可以占有你的人,叫你的康南来救你吧!”他拦腰把她抱了起来,丢到床上,她挣扎着要坐起来,但他按住了她。他的神情像只要吃人的狮子。她气得浑身发抖,嘴里乱嚷着:“你这只野兽!放开我!放开我!”

李立维把她的两只手分开压着,让她平躺在床上,他俯视着她的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你是我的妻子,你知道吗?你属于我,你知道吗?不管你这颗不忠实的心在那个男人身上,你的人总是我的!我就要你,我就欺侮你,我就蹂躏你,你叫吧!”

“李立维!”江雁容喊,眼睛里充满了屈辱的泪水:“不要对我用暴力,如果你凭暴力来欺侮我,我这一生一世永不原谅你!”“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知道吗?”李立维拉开了她的衣服。“不要!立维,你怎能这样对我?”

“我向来不懂得温柔的,你知道!你是我的,我就可以占有你!”“不要!不要!不要!李立维,你会后悔的!看吧!你会后悔的!”江雁容大叫着。

午夜,一切过去了。江雁容蜷缩在床角里静静的哭泣,从没有一个时候,她觉得如此屈辱,和如此伤心。李立维强暴的行为毁掉了她对他最后的那点柔情。她不断的哭着,哭她内心和身上所受的屈辱,看到李立维居然能呼呼大睡,她恨得想撕裂他。“这是只肮脏的野兽!”她想。拚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他是没有良心,没有人格,没有一丝温情的!我只是他的一具泄欲的工具!”她抽搐着,感到自己身上的秽气,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干净了。

清晨,李立维从睡梦里醒来,发现江雁容蜷缩在床角里睡着了。被单上泪痕犹新,脸上布满了委屈和受辱的表情,一只手无力的抓着胸前的衣服,显然是哭累了而睡着了。想起了昨夜的事,李立维懊悔的敲了敲自己的头。“我疯了!”他想:“我不知道在做什么!”望着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小的身子,和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他感到心脏像被人抽了一下。他了解江雁容那份纤弱的感情,他知道自己已在他们的婚姻上留下了一道致命伤。俯下头,他想吻她,想告诉她他错了,但他不忍再惊醒她。拉了一床薄被,他轻轻的盖在她身上。悄悄的下了床,他到厨房里去弄好早餐,她依然未醒。“可怜的孩子!”他怜爱而懊悔的看着她:“我错了!”

到了上班的时间,他吃了早饭,把她的一份罩在纱罩子底下,预备去上班。又觉得有点放不下心,他匆匆的写了一张纸条:“雁容,我错了,原谅我。”压在纱罩子下面。然后赶去上班了。李立维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门户深扃着,他喊了两声“雁容”,没有人答应,他认为她一定出去了。她有个习惯,每次吵了架就要出去逗留一整天,不是到周雅安那儿,就是到程心雯那儿,要不然就干脆回娘家。“出去散散心也好!”他想,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一走进去,他就看到桌上摆着的那份早餐,和他写的那张纸条,都一动都没动。他冲进了卧室里,发现江雁容仍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样子一天都没有起床,他叫了一声:“雁容!”她张开眼睛来,望了他一眼,就又闭上了。他这才感到她的脸色红得不大对头,他伸手模了模她的额角,烧得烫手。被他这一碰,她立即又睁开眼睛,看到他正伸手模她,她瑟缩了一下,就滚进了床里,用一对戒备的眼神看着他。李立维缩回了手,苦笑了一下说:

“我不碰你,你别害怕,你在发烧,那儿不舒服?”

她望着他,仍然一语不发,那神情就像他是个陌生人。这使李立维觉得像挨了一鞭。他在床沿上坐下来,温柔的说:

“你病了!我出去给你买药,大概昨晚受了凉,吃点感冒药试试。你还想吃什么?一天没吃饭?我给你买点面包来,好不好?”她依然不说话,他看着她。她脸上有份固执和倔强,他轻轻拉住她的手,她立即就抽回了。他无可奈何的说:

“雁容,昨晚我不好,你原谅我好吗?”

她干脆把身子转向了床里,脸对着墙,作无言的反抗。李立维叹了口气,起身来。“她根本不爱我,”他想。“她的心不在我这儿,这是我们婚姻上基本的障碍,我没有得到她,只得到了她的躯壳。”感到自尊心受了刺伤,他在床边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身走出去,骑车到新店给她买药。

药买回来了,他倒了杯水,走到床边,江雁容仍然面朝里躺着。他勉强压抑着自己说:“雁容,吃药好吗?就算你恨我,也不必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转过身来,慢吞吞的坐起来吃药,头昏打击着她,一日没吃饭和高烧,使她十分软弱。他伸手来扶她,她本能的打了个冷颤,看到这只手,就使她想起昨夜的强暴行为,她心伫立即掠过一阵厌恶感。她的表情没有逃过李立维的眼睛,他勉强克制自己将爆发的一阵火气,服侍她吃过药,看到她躺回床上,他问:“要不要吃面包?我买了一个沙拉的,和一个咖哩的,要哪一个?”“都不要。”她简简单单的说。

“勉强吃一点,好吗?要不然你会饿坏。”他依然好言好语的说,一面伸手去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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