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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黑夜的记忆 第26页

作者:纳兰真

么简单。长时间交往下来的深浓情感岂是说断就能断的呢?何况徐庆国的便条、

书信都写得那么教人回肠荡气,而他讨她欢心的方式又那么教人难以拒绝。打从

她发现徐庆国的暴力倾向开始,又花了她半年多的时间才终於和他分开。而这中

间她还又挨过两回打┅┅

察觉到月伦又颤抖了一下,思亚的手臂本能地收紧了。

“既然是难过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它了。”他温柔地说:“你哥哥大概很

疼你吧?”

“是啊!”月伦的微笑里有着真心真意的温柔:“当年如果不是有他的专业

知识,以及他的耐心在帮助我,我绝对没有办法用客观的方式来看待自己与徐庆

柄之间的事,那──”她心有馀悸地摇了摇头:“算了,还谈这作什么?早都过

去了。”

早都过去了?不见得吧?至少还留了一个后遗症没解决呢!思亚很不舒服地

想,对自己的反应不悦之极。但是他没有办法。那种五味杂陈的情绪不是他所能

控制的。从月伦的叙述中听来,那个徐庆国死是死了,只怕仍然在她心里占有一

蚌相当的地位;否则的话,她和他的分手也不至於如此困难。花了整整半年才分

成耶!般不好还是因为那小子当兵去了才终於分开的。想到这个地方,思亚只觉

得满肚子都是酸水。但他又不想月偷说他没风度,只好硬生生地将话题转开。

“那你哥现在在哪里呢?”

“美国啊!在威斯康新,做博士后研究员。”

“这么说,徐庆家找你麻烦的事,你哥哥一点都不知道了?”真要命,怎么

又把话题给转回来了?思亚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但月伦好像一点也不以为意。

“他知道了也帮不了忙,干什么让他操那个心?这件事连我爸妈都不知道呢!”月伦笑着偏过脸来看着他:“再说,我已经有了你呀。”

这样的话本来应该使思亚觉得欢喜的,然而这回例外。对徐庆国的醋意使他

不安,毕竟他们两人是太不相同了,月伦究竟为什么会爱上自己呢?在这一刹那

间,旧有的疑虑悄悄自幽暗的岩洞中探出头来,以丑恶的怀疑动摇他的自信:

“是不是因为在非常时期里,她需要一个人在她身边,所以才选择了我呢?”

不,不会是这样的!月伦不是这样的人!她那么诚实又那么勇敢,不可能会

对我、也不可能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而且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一些──

彷佛是要说服自己似的,思亚紧紧地将他心爱的女孩抱在怀里;生似只要他

稍微放松一下,她就会溜到空气里头去消失不见了。

第九章

第九章

徐庆家焦躁地将身体的重心由左脚换到右脚,右手伸进长裤口袋里去模那把

弹簧刀,注意到剧场的灯光整个的暗了下来。马上就要开演了,他知道,因为这

已经是他第二次观看这出戏了。首演当天他将这戏从头看到尾,昨天他扮成清扫

堡人监视了他们一晚上,好找出他可以趁虚而入的空档。天杀的,那几个混蛋保

护那烂女人保护得滴水不漏,教他过去那十天里头连挨近她的机会都没有。我操!这已经是公演的最后一天了,她明天一早就要上飞机;今晚说什么我也得逮着

她,否则的话──

黑压压的观众席上鸦雀无声。只坐得下八十个人的小剧院大约挤了一百多个

人,连后头都站满了。观众是每天都比前一天多。一群笨蛋,徐庆家不屑地想:

喝过洋水回来就了不起了?你们要是知道那个女人的心有多黑,还会对她弄出来

的这种垃圾有兴趣吗?就算她弄出来的玩意儿还有点意思,还不都是我老哥教

出来的?否则就凭那个烂女人,能懂什么叫做诗?

黑暗中一个凄凉的声音响起,高亢中带着轻微的震颤:在看过一次之后,徐

庆家已经知道:那是花子的声音:“如果等待成为唯一,那会是什么样的岁月?”

另一个声音响起,低沈中带着悲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空的。空的!”

接着响起的是、年轻男子的声音,轻快而紧张:“请问花子住在这里吗?”

“如果等待成为唯一┅┅”花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良雄和律子的悒词也插了

进来。剧院中依然一片黑暗,然而那三名演员显然正在舞台上不断地移动着。每

蚌人的悒词都是固定的,越说越快,混成一片,而后──戛然而止。

灯亮了。

三名演员背对观众站着,而后律子回过身来。她一身黑色衣裙,脸孔涂得粉

白,手中拿着一张报纸,用一种低沈而紧张的声音读着:

“一个疯女孩的爱。”

在她读报的同时,背对着观众的花子和良雄转过身来,开始演出他们的邂逅

,以及恋爱。那动作是舞蹈化的,一直到那年轻人离开了花子为止。女孩发出一

声凄厉绵长的呐喊,带着无尽的苦痛拖曳入黑暗之中。灯再一次熄灭。所有的观

众连大气也不曾喘他一口。

徐庆家不耐烦地将身体的重心再换一次,插在长裤口袋中的手已经因流汗而

透湿。演戏进行之中,石月伦是不可能离开剧院的,他的机会只有在落幕之后┅

真他妈的,这出戏为什么不快点演完?他真觉得自己就像那个花子了,总是

在等待、等待、等待┅┅发了疯以后,她被律子收留,还每天都到车站去等她的

恋人,等到筋疲力尽为止。当然今晚我的等待就要结束了,他对自己说,嘴角露

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来。过去那两个晚上的憬查可不是白等的,就鸡蛋也有个缝

呢。他的笑容扩大到了腮边,心脏也因为兴奋而跳得更急了。等待,等待┅┅哥

,你在天之灵一定要帮我,我们长久以来的等待今晚就要结束了。呵,是的,我

非让它结束不可,我知道我今晚就可以将它结束了!然后──然后你就可以安息

了!

等待。花子说:总有人要等待的。有人说过人们是因为等待而活,也同时让

别人等待他们。现在是秋天了么?她手上那作为订情之物的扇子开了又阖。春天

,夏沆,秋天,哪一个先来呢?扇子上的雪花如果能够在眨眼间化去,我将多么

的快乐呀!

徐庆家的五指不耐地抓紧,而后松开,再抓紧。我不要离开,花子说,愠怒

地对抗律子想带她去旅行的企图。只要我等在这里,他迟早会和我相遇的。但是

我好累呵。每天坐在木头凳子上等了又等┅┅

在花子和律子的后面,良雄拿了张报纸开始兜圈子。移动的星星终於来找不

动的星了,石月伦,我早知道你不可能在美国待一辈子。徐庆家的嘴角微微勾起

,露出一丝阴暗的笑意。当然,整个小剧场里没有人在看他。观众的注意力全集

中到那对即将重逢的恋人身上去了。

“请问花子住在这里吗?”良雄问。律子紧张得全身的肌肉都绷起来了。

“这里没有什么叫花子的!”律子尖锐地说,努力地想保有她心目中美的化

身,她艺术创作的泉源。

舞台上的另一个空间里,花子沈睡着,梦着,滚动着。她身上那艳红的巾子

在滚动中松开,留下她一身雪一样的白衣。而室外那一男一女的争执正自激烈。

良雄激动而坚持,律子恐惧而绝望。当年轻人毫不退却地将他和花子订情时交换

的扇子递到律子眼前时,后者发出了绝望的惨叫,整个人倒在地板上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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