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绛雪挹青霜 第14页

作者:纳兰

她徐徐转身,全不理会身后的两大高手会否出手暗袭,面对宋知秋,静静扬起了剑。

剑冷霜寒,眸光无波,一颗心,亦已如万年冰封。不必哀叹,无需气怒,更不用呼天抢地加以后悔解释,就这样漠然以对。不要他伤心矛盾,无论如何,杀死一个冷漠的仇人,总也应该比杀死一个后悔伤心的女人要心情舒畅吧。

宋知秋也同样看到了绛雪眼中的沉静。遇上这样的包围与突袭,亦不见她动怒喝骂卑鄙。而他面对这样平静至极的神色,本来无需解释的话却终于出了口:“我不会让人介入我们的决斗,但你们地狱门的杀手太会逃跑了,若没有他们相助困住你,你根本不会甘心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话出了口,心却微微一阵紧缩,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还不想被她误会成卑鄙之徒?为什么,在最后还要解释这样的话?

已经是非要分出生死不可的仇敌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不甘心、不情愿被她误会的想法?

一刹那间,宋知秋漠然的神色微变,暗中咬牙痛骂自己的愚蠢。

夜风中寒意无尽,绛雪的长发在风中飘拂,而剑却在夜色里闪耀着更冰、更冷、比霜更寒的光华,“一起上也没有关系,我多年行刺,从来没有讲究过堂堂正正地出手,也并不认为别人必须一对一地与我决斗。”

任何解释说明都已不必,任何堂皇行动都不重要,在那血淋淋的杀戮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了分量。惟有血才能还血,只有命方能酬命。

何必再多说,何必去考虑报仇的方式是否公正是否合理,何必再让本已伤痛到连痛苦都已失去了感觉的心,再受矛盾煎熬。

宋知秋握着断剑的手猛然一紧,宋知秋啊宋知秋,你怎么做,你怎么想,这个女人根本全不在意,就像她当日杀死你父亲而神色不变一样,她根本什么都不在乎!地狱门的杀手,原来早已绝情断义,根本没有任何事可以让她们受影响。宋知秋啊宋知秋,你好天真!

深沉的痛苦与凌厉的杀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为了对抗心头这强烈的郁闷之苦,宋知秋高声道:“二位请为我掠阵,何兄的剑可否借我一用?”

何若松抽出宝剑,抛了过来。

唐芸儿轻笑扬手,指间夹着几颗铁莲子,“何必与这样的恶徒客气,宋少侠攻近,我打远,倒要看她能撑到……”

声音戛然而止,任何人被一把冷森森的剑指住喉头,都不可能再继续无事一样地说下去。

“我与她公平对决,谁要插手,便是与我为敌。”冰冷的语气,强烈的杀气,让人丝毫不怀疑他会毫不犹豫地一剑刺下来。

唐芸儿一时怔在当场,说不出活来。

在下一刻,宋知秋已撒剑回身,与绛雪战在一处。

唐芸儿平生未曾受如此轻视,脸色渐渐青白了起来。

何若松以大局为重,忙着打圆场,“唐姑娘请息怒,宋兄为人,向来温和客气,极能得人好感的,今次如此激切,必有缘故。我看他与这地狱门杀手必然另有深仇,按江湖规矩,仇人之间要亲自了断,旁人也不能插手。我们只要联手提防那女子逃走即可,只要能除了地狱门的杀手,消了江湖各派的心月复大患,断然不会有人忘掉姑娘的功劳。”

“这姓宋的分明是要利用我们,成就他亲手格杀地狱门杀手的大功,怎能叫他如愿。”唐芸儿一边说,一边再次扬起了手。

“姑娘请三思。”何若松急急阻止,“这宋知秋平日虽以好脾气出名,但说出来的话,从无做不到的。姑娘此刻如以暗器攻击,必定平白结下这一死敌,还是稍安毋躁。再过半个时辰,其他各路人马也都能赶到,到时大家一起将这女子擒下,宋知秋一人,也不好和所有人为敌。”

唐芸儿见眼前剑气纵横,寒光飞闪,也暗惊于地狱门杀手和宋知秋的武功造诣,手里的暗器虽扣得紧,一时倒也不敢发出去,但受此大辱,若不报复,此恨怎消。

心中早盘算定了,口里只悻悻然说:“好,我就看他能有什么本事。”

恨恨地斜倚在身后大树上冷眼旁观战局,甚至有闲瑕取出一只短笛,吹着不成调的曲子。

何若松只道她对宋知秋不满,所以才如此消极,却没有看到唐芸儿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浓。

天下人都知道唐芸儿是唐门的小姐,却不知道她的生母是最擅驭使毒物的苗女。她以笛音悄悄地招来各种毒物,至于这些毒物会否分不清敌我而错误攻击到宋知秋身上,她却毫不在乎。

在呼啸剑气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这断断续续不成调子的低沉笛声。

宋知秋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绛雪身上,剑气如潮,剑光似虹,一波波的剑势如惊涛怒海,涌向绛雪。

绛雪武功并不高于宋知秋,而且心中没有杀意,许多绝招杀技都不能使出,但仗着打斗经验远胜宋知秋,仍能周旋于无边剑影中,每在间不容发时,躲开必杀的寒锋。

如果宋知秋的剑是惊涛,那地就是涛尖浪顶的一叶轻舟,随着风浪起伏,却总不被风浪轻易吞噬。只是她心中很明白,这种局面再持续下去,自己只有败亡一途。惟有尽力以杀招将宋知秋击得非死即伤,才有月兑身的可能,可惜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宋知秋同样震惊于绛雪武技的精湛,自己所有的凌厉攻击,全被她的绵密防守所挡住,如果再不能将她击杀,等其他各路围杀她的武林中人赶到,只怕也由不得自己单独决斗了。心中一急,攻势更加狠了几分,而绛雪竟在这时忽然剑网一乱,露出破绽。宋知秋乘势一剑刺入,绛雪本该极力后跃以求退避,谁知竟不退反进,手中青霜剑疾往下刺,而左肩于同时中剑,鲜血刹时染红了黑衣。

宋知秋一剑得手,不喜反惊,不明白绛雪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几乎是一种武者的本能让他向后退开,以防有诈,也因此放弃了趁势进攻的机会;身形一退间,眼睛忽看到了绛雪的青霜剑,剑尖上正挑着一只蝎子。心中一震,大惊低头,不知何时,脚下多了许多蛇蝎一类的毒物。在这样的暗夜之中,全心决战之时根本不可能被发现,刚才如果不是绛雪的一剑,被毒蝎咬的那个人就是……

这一可怕的发现,让宋知秋全身一僵,手中的剑忽然之间重如泰山,一时竟无力挥出。

当他在全心全意想要杀绛雪时,却被绛雪所救,而绛雪甚至为了救自己而受伤?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让这一切因这只蝎子了结了?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让这一切继续下去?

为什么在我眼前杀了我的父亲,却又在我的剑下救我的命?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无数的问题,不必出口,也不需要答案。

一切的答案都如此清楚明白,也正因为明白,才更觉痛楚至恨不得生命从此消逝,让意识化为飞灰,来躲避这样的伤和痛。

绛雪还是这样静静地站在眼前,青霜剑依旧锋利而无情地映着月华霜意,只有她的左手正捂着肩上的伤口。血一直在流,顺着指缝流出来,滴落下来。怎么会有这样多的血,怎么会有这么红的血,那一剑刺得到底有多深,为什么她的眼中没有痛苦之意,而我那本该麻木冰冷的心却忽然这样痛了起来。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