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仍用三角巾吊在胸前。他走向雪梅,以左手拉起她,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在这里,没事了。”
她扑到傅子骏怀中,低低泣泣的嘤咛着。
暗子骏转而面向傅老太君,平静的表情下有一颗不能动摇的决心。
“女乃女乃,要雪梅离开只有一个法子,我带着她一块儿离开这儿,到上海去。”
暗老太君最怕的就是傅子骏这等模样,那等无关痛痒的表情,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干他的事一般,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具有无比的杀伤力。
一下子,傅老太君的气势减少了一大半。这孙子的表情如同当年一般,个性执拗的同她一般,已下定的决心不是一般人可以动摇的,即使是在傅家庄掌权的她。
“骏儿,你的手……”傅老太君想转移话题,因为她不想失去这个孙子。
“不碍事,躺了七、八大,可以起来活动筋骨了。”傅子骏紧紧搂着雪梅,呵疼的表情让梁玉华看得是又妒又羡。
“是吗?你该多休息的。”傅老太君暵口气。
“女乃女乃,大哥的死不是雪梅的错,你一直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处处反对我和雪梅在一起?”
“她配不上你呀!”傅老太君反驳。
“身分?那些重要吗?”傅子骏笑着,似在嘲讽。“女乃女乃,这对你而言可能非常重要,可是对我而言,爱才是最重要的。阿采没说错,我爱雪梅,两年来一直都没变。”
“可是玉华……”
“够了,女乃女乃,我不明白,你一向聪明,却为何让人骗了两年之久!”他眸光扫向梁玉华,她当场心虚的低下头。“真正救我的人,是你一直想赶出去的人。女乃女乃,许多事情我不方便明说,可是,我想你会明白,因为你的聪明睿智一直是我敬仰的。现在,我先带雪梅离开了。”
“骏……”傅老太君挽留的话说不出口。一直以来,她都是站在顶端,冷眼坐视别人的生死,所以,她一直不会去想自己是否犯了错。
可是,这种孤傲的心态会使她失去了一切,包括她唯一的孙子。
“三天后,我会带雪梅搭船回到上海。”傅子骏离去前说,“女乃女乃,虽然我和你一直都是对立的,但我一直很敬仰你,可是今天,你让我好失望!”
陆天威走进来抱起昏迷的阿采,随着傅子骏离去。
暗老太君突然觉得——
这世界只剩她一人,她好孤独。
暗子骏、雪梅、陆天威和阿采在一家酒馆暂时住下来。雪梅觉得难受极了,因为她认为事情会变成目前这样的地步全是因她而起。
消息一传开来,傅老爷带着傅夫人来到了他们下榻的酒馆。难得的是,他们并不是来阻止的,而是来祝福的。
“骏儿,你不觉得你有些对不起我吗?”一看到他们,傅老爷就扬起眉,装出父亲的威严来。
“义父……”雪梅嗫嚅道。
“啧、啧、啧,儿子,你怎么教的,雪梅居然还敢叫我义父?”他佯装成怒。
暗夫人在一旁掩嘴偷笑。
“你这傻瓜!”一看雪梅脸色变白了,傅子骏连忙搂她入怀,在她脸上香一记,道:“爹是逗你玩的,你看不出来吗?你该改口了,要同我一样叫爹叫娘了,知道吗?”
“是……爹,娘。”雪梅的脸倏地涨红了。
“叫得好,叫得好。”傅老爷可开心的大声嚷嚷着。
“雪梅,别在意,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老爷骨子里也挺顽皮的。”傅夫人拉她到桌子旁坐下。“告诉娘,你和骏儿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雪梅求救的眼光飘到傅子骏身上。
“放心,娘,我不会让雪梅受到一丝委屈的。”傅子骏接口道:“我打算一回到上海,就将所有的钱拿出来开一家店,专门买卖洋人的东西。这个世界已经在大同化了,这个新新行业会是一个十分看好的事业。”
“你有仔细考虑过吗?”傅老爷正在动大脑思考着。
“在回来之前,我早已和上海的好友做过各项评估了,现在他们就只等我回去合伙做生意了。”傅子骏执起云梅的手烙下一吻,道:“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带我可爱的老婆回去。”
雪梅的脸立刻红得像猴子似的。
“哟,儿子,好狂妄的口气呀!”傅老爷打趣道:“你不怕这种态度会吓跑雪梅吗?”
“是呀!”傅夫人合作无间的道,“雪梅,如果后悔了,尽避对我说。”
“我不——”
雪梅话未说完,就被傅子骏截了去。他搂着雪梅,霸气的宣布自己的所有权,“她没有资格后悔啦!否则两年前,她就该让我溺死在海里,也甭救我了。”
雪梅是子骏的救命恩人!暗老爷和傅夫人瞪大了眼!雪梅也吃惊极了。
“你、你怎么知道?”她以为这是只有她和材伯知道的秘密。
“我当然记得。”傅子骏执起她纤白的小手,看着那小小的梅花形胎记。笑道:“况且,两年前的那个肿包还留在我头上。现在想起来,还会隐隐作痛呢!”
往日历历浮现在眼前,雪梅不知不觉地咭咭笑了起来。
他皱起眉,“到底是谁打昏我的?”
雪梅俏皮的眨眨眼,道:“你猜呀!”
“我怎么会知道?”他挫败的低嚷着。
暗老爷和傅夫人对望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不满高声嚷着:“骏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呀!今天你们不把这件事情的始末说清楚,我就同你爹守在酒馆大门口,不让你们回上海。”
很显然的,这对老夫妻对这事可感兴趣极了。
而在另一个房间里,有两个男女正为情、为爱而烦恼。
“你今后要上哪去?”陆天威臭着一张脸说着,再一次看到阿采受伤,他心底起了波澜。他明白自己的心情,或许雪梅今后仍在他心中占着极重要的位置,但,同样的,他也在乎阿采,虽然,他还不算爱上她,可是,他很在乎她的,否则,他不会因阿采感到疼痛而将整张脸皱在一起时,他会觉得好心疼。
上哪?不知道。阿采摇摇头,傅家庄她待不下去了,而她是一名孤儿,没有半个亲戚,也没有地方可以投靠,看来,她只好流落街头,当一名女乞丐好了。
“你没有半个亲人吗?”
阿采仰起脸,“没有。你收留我好了。”
陆天威皱起眉。“我家很穷,养不起一个丫鬟。”
说得也是,她有什么资格死赖在他身边不走,他又不爱她。
“那……我去流浪好了。”她好生委屈的说。
“放屁!”陆天威生气的吼着,“你要流浪,还不如住到我家来好了。”
什么嘛!他又不爱她,又要她住进他家?同情她吗?
“去当丫鬟吗?”
“不是!”陆天威气急败坏的吼着,“我说过,我家是穷人家,养不起丫鬟。”
那她还能做什么用?丫鬟是她的职业呀!
“那……你是要我嫁给你啰!”阿采很不怕死的提起勇气问着。
生平第一次,陆天威脸红了,阿采却笑得好开心。
看来,要吃到他们的喜酒可能还不是时候,不过,相信日子不会太远了。
离搭船离开这儿去上海还有两天,雪梅同陆天威及阿采一同回到渔村,而傅子骏则到海港去打理他们的船票。
据傅子骏的看法是,走水路比走山路好多了,正好趁此观看海洋的壮丽与绚烂。
一回到离开两年多的家,再加上翁晴的泪水与材伯的关爱,以及想到往后这一去只怕三年五载回不来,雪梅的泪就像断线的珍珠般,不停的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