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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令 第7页

作者:吕希晨(晨希)

“要不,怎么斩杀驻守在庄里的人?”庄里不但死了二十五个人还弄丢了她。唐尧想起这事又是猛力一捶。“该死!江湖上谁有本事挡住寒玉冰气!”

“江湖上多的是奇人异士,若说除了大哥之外,无人能进出寒玉房实在不能确定。”唐青衣轻摇手中摺扇。“小弟一时也无法想到有谁,但绝对有人能。”

“废话!”他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开始爱说废话来着?“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回她?有就快说!”

唐青衣垂了眼睫半遮去眸光,许久才抬起。“恕小弟驽钝无能,还没有想到什么法子。只是关于悬赏一事,小弟在想……”

“想什么?”

“昔日大哥接管唐门会宴请数十位武林中人观看阎罗令,这一悬赏下去,万一引起那些人的觊觎,想乘机抢走婉儿得到阎罗令,那……”

“这正是我的用意。”唐尧的目光闪过一丝冷冷的奸邪笑意。“那些人想动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贴出告示,一来可以增加耳目尽快找到她的下落,二来可以考验那帮人,看谁是真心向我,谁又是虚情假意想乘机夺取阎罗令,第三,是要逼出那个盗走她的人,偷走我的药人还想全身而退,没那么简单!哼,就让那家伙被全天下人追杀,让他知道招惹唐门有什么下场!”

“万一误伤婉儿那该怎么办?”

“那就是她命该如此。”唐尧无情的话语比起寒玉的寒气更甚。“找回她是因为我不想再花时间炼药人,如果找不回来,大不了再炼一个;只不过要找到像她那样的人很难,呵,很难。”

“大哥是指?”

“别看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很吓人,她是个炼药的好材料,没有人能比她的身子更容易吸附药性,哼,再找一个,有谁能比得上她呢?”

唐青衣暗地里莫名打了个寒颤。

唐尧垂眼望了一下胞弟。“怎么不说话了?”

“婉儿,是我们的妹妹。”

“妇人之仁。”唐尧嗤哼:“我们唐家没有那种怪物,看看她,自出生就是白发红眼,能见人吗?做药人是她的命!”“大哥!”

“你要替她求情?”

“不,要求情早在十年前就求情了。”唐青衣笑着理清兄长的疑心。“只是替大哥觉得可惜,毕竟是炼了十年的心血。”语毕,他低头,双肩微微下垂,目光落在脚前的地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啊,炼了十年。”唐尧低声喃道,眸里闪动复杂的流光,让听见他声音回神抬头的唐青衣难以分辨其中隐含何种意味。

饼了半晌——

“青衣!”唐尧捶桌而起—步下高堂。

“大哥有何吩咐。”

他头也不回地踏步离去,只是撂下命令——

“提高赏金,将她送回者赏黄金一万两。”

季千回冒着冷汗捎来的信息,虽然说冷焰极度不愿听,想当作马耳东风,但为了不误事,他最后还是决定当真,刻意避开大道,转走荒野小路,一来,不容易被发现,二来,不必因为要过城越镇,得额外再花费心力隐藏唐婉儿异于常人的外表。

前几日共乘一马,冷焰发现她非常怕痛,几乎只要小小的颠簸就能让她痛得掉下碍他眼的泪,哭得像每年必犯滥的黄河河汛;为了免于碍眼心烦,他索性买了马车,在里头铺上层层柔软羽被,以防她又因为马车颠簸碰撞挨疼,她也不必再戴着纱帽遮掩外貌。

他这么做不是出于疼惜之意,只是怕麻烦。她每回只要挨痛就会想爬进他怀里,用眼泪沾他一身湿,很烦。

坐在外头驾车的冷焰心里正在估算到达杭州还需多少时日,没注意到身后布帘悄悄掀起,露出冰雕似的雪白人儿,红艳的瞳正沉默地盯着占在驾座上挡住视线的宽背。

其实,身后布帘被掀起时他已经知道,但不想回头,不想理睬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唐婉儿。

他开始明白遇上不会说话、无法闲聊,却又得日夜相处的人是什么滋味,也难怪凤骁阳那票人从不和他闲聊,只在有事的时候才会找上他。

在他们眼里他是闷葫芦,在他眼里,身后的唐婉儿更是闷葫芦一把,闷得他心烦。

因为她的闷和一般人不同,一般的问是像他,不开口、不说话;而她的闷是话说不清楚又爱拼命说话,吵得他气闷的特异种类。

红眸好奇地左顾右望,过了几日正常人的生活,唐婉儿的四肢较先前灵活,也比较有力气,才能分心在周围她从未见过的事物上。

“花、很漂,草、香,我心,开。”

唉,他已数不清是第几次叹息。“花很漂亮,草很香,我很开心。”他纠正,同样是不知道第几次纠正她说话。

像之前的每一次,唐婉儿兴奋地重复他更正的话,一遍又一遍,好让自己能牢牢记在脑子里。

然后,又开始她的胡言乱语:“前,没见,关我,在很冷。”

冷焰头也不回,直望前方专注于路况,却不自觉地分心跟她说话:“你想说你以前被关在寒玉房没看过花草。”

“你、想说、以前、被关、没看……”

“你想说你以前被关在寒玉房,没看过花草。”

“你想说、以前被关、花草。”

“关在寒玉房没看过花草。”

“在寒玉房没看过花草。”

“很好。”这是她至今所学最长的句子。回头简短赞赏一句,望见她朝自己扬起的笑容,冷焰转回头正视前方,然后叹气。

他又在不知不觉间教她说话,唉,麻烦。

他是冷焰,江湖上人称索命阎罗,但碰上她唐婉儿,他觉得比碰上季千回那老鸨还头痛,唐婉儿那无人可比的天真、无知,比起面对武功高强的对手,还让他觉得难缠。

季千回是一开口就嘈杂得像只不知道“闭嘴”两字怎生书写的麻雀;这唐婉儿也一样爱说话,可却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逼他得说更多来纠正,一天下来和她说的话比和凤骁阳那一群人认识这几年说的话更多。

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像唐婉儿这样的人,独来独往的他也从没想过会有遇上这种人的一天。

但吊诡的是,他想杀季千回好消了耳边的杂音,却不曾想过要杀唐婉儿好免掉这个麻烦。

他给自己找到的理由是因为凤骁阳要她,所以不能杀,只能忍。

“焰!那、那是什么?”背后一只小手揪住他的衫子,另一手越过他肩头,不小心滑触过他的脸颊指向前方上空。被她触碰的颊留下一道像被抹上黄磷引起的灼热,很痛。

冷焰厌恶地甩头,试图甩开那奇异的烫热,直到唐婉儿又扯了他一下,才知道自己方才怔忡失神了一会儿。

这种情况愈来愈多见,他感到非常、非常不痛快。

“焰!”

尤其是在她永远只会叫他名字,而始终学不会连名带姓的时候。

“焰?”得不到回应,唐婉儿再次扯动他衣衫。“焰?”

他又不理她,“呜……”

“鹰。”冷焰叹息地道出她方才所指,盘旋在天空中的鹰。

接着,他听见背后抽气的声音,一会儿才听到她重复这个字。

然后,一切又回到聆听她胡言乱语,他得一句、一句纠正的场景。

一路上,马车缓缓行进在乡野小路。

鸟语,花香;人烟稀少。

到了夜晚,更让冷焰头疼的事再度来临。

不知道唐婉儿是白天睡多了还是怎的,到了夜晚,她精神挺好,清醒得像一大早方睡醒的人,完全不知道驾车人的辛苦,硬拉着他东扯西扯。

但如果说她精神好,其实又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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