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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石不转 第1页

作者:凌尘

第一章

晋江文学城第1章

宝盖三分国,

名成八阵图。

江流石不转,

遗恨失吞吴。

(八阵图——唐·杜甫)

扬州西面,坐落在城郊附近,一所简朴、幽静的私塾,安详地隐蔽于长于长垂于地的茂杨柳之间。清风拂过杨柳沙沙作响,更将置身其中的私塾柔晕雾化,恍若世外桃源的一角。

私塾里,传出阵阵儿童吟诵的琅琅声。童声稚女敕清音调和谐,抑扬顿挫间,无一声不是天籁,任谁经都会忍不住驻足良久。

这是个微热的午后。一名身着黄衫的美貌少妇,拉着一名劲装打扮的青衣女子,缓缓走向私塾;朝仙乐源头趋近。

少妇听着儿童的诵书声,面带微笑,露出赞赏之意,似乎有意多听几首;而那青衣女子却僵着一张脸,脸色比她身上的衣服还要青、仿佛听到了催命魔音。

"多可爱的声音!我的翔儿也在其中呢!你听到没?''黄衣少妇面有得色。她的丈夫便是私塾里的先生,授课时顺便连儿子也一起教,难得五岁的小孩,已经能吟几首诗了。

青衣女子皱起了眉头。

"小表头们的声音全都一样,就算我有十双耳朵也分不出你儿子的声音,听起来个个都是你儿子!唉哟!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悲哉啊——项羽你还不投降?''青衣女子胡言乱语,夸张的哀号。比手又划脚。与其听这些昏头调?她还不如去看场好戏。

她讨厌听这出些文诌诌、诘屈的调子。身为长江以南,或者可以说是全国最多分号的赌馆大老板,,她每天的工作是巡视名下赌坊,偶尔客串庄家,.摇骸盘、数银子、秤银子,闲暇时则看个两场好戏、再不就窝在家里思考筹划,为她赌馆事业的未来打算。

这样的大忙人,几时会有那闲情逸致去读书学字?所以啦!她大字不识一个,这调调当然不合她胃口。

黄衣少妇听着她这怪腔怪调,不禁掩唇而笑,"钟清流不在这儿,你不必穷嚷嚷,要他投降;就算他在,大概也不会理你。"

话说钟清流是青衣女子的死对头。她;一向称他为项羽,又自称为刘邦,无非不是想占点口头上的便宜,钟清流贬为手下的败将,谁教他们之间的梁子结得不小。

脑子嗡嗡地不知嗡了多久,青衣女子揉揉额头,"讨厌的八阵图!听起来像念经,超渡谁呀?"念得她头都昏了,为什么不唱项羽的挽歌呢?"

"八阵图又没惹你。"黄衣少妇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听音辩股。不错嘛1你还晓得这首诗是八阵图。"也只有此时,略懂文墨的她才偶尔能开开胸无点墨的青衣女子玩笑。因为除去这一劣势,青衣女子在她眼里.'几乎是无所不能。

这声恭维挺没城意的。青衣女子甩甩手,"谢谢你'的安慰。你慢慢欣赏吧!我受不了,先走一步,有事到场子找我。"说完便一溜烟逃离这幽静的世外桃源。

对她来说;赌坊里的咳喝声;银子银子碰撞声才是雅乐仙声,而那班小表的诵诗声不啻是鬼魅哀号,还是快回她老窝去养精蓄锐一番,将方才染上的一身酸馁气给洗一洗,免得腐蚀了她才老大的威风。

大凡事人们都是附庸风雅唯恐不及,有谁会像她一样,将书香气称之为酸馁气,沾染了还得洗一洗?"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青衣女子一路逍遥地晃着,口中哼着一段"霸王别姬",在一块题着"白银"的横匾前停下。

嗯!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伸手又按劳取酬按额头,松驰一下情绪。

这才是人间仙境啊!她露出满足的微笑,听着屋内传来的各式各样的声调。

喔!六点,这种摇法,只有那摇碎了不知多少颗股子的王老六才会,也不知道这回是比大还是比小?赌单不赌双?别赔了啊!她担心地叨念,随即耳朵一竖,双眼发光——

好,这边庄家通杀啊!听银子碰撞的声音,这把起码也有上百两!吧得好!听这方向,九成是"彩选戏"这边,楼老四狠杀了一大票,真有出息!她满心欢喜她正要拍手,眉头又突然一拧——咦,该死的!哪个混帐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这儿耍老千?青衣女子耳闻某颗灌了铅的骰子流动的声音,右眉扬了起来。

一、二、三——她在心里默念,七、八……十五、十六!

"碰——"好大一声,跟着里头飞出一滩烂泥喔,不!是一具尸体……也不是,听他哀叫的声音,是个活着的人,"碰——"落地又是一声响,哀叫更是惨烈。

她凑近一看那挣扎着要站起身的人,很好,有长进!才数到十六,纪老三就逮到他,把他丢了出来,有他在,看谁以后还有这个胆子敢耍老千,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气。

"喂,你是谁?鬼鬼崇崇地站在这儿,摇头晃脑个什么劲儿,不知道这儿是鼎鼎大名的"海阔赌坊"么?去——去去。"

一个粗鲁无礼的声音打断她飘飘然的思绪,青衣女子回过神来,眯起眼睛,瞪着晃到她面前的陌生脸孔,这是打那儿来的猪头三?

玩玩他!"这位大哥,你是在那条道上发财的?"她露出温柔甜美的笑容,笑容的背后,透露的是比血腥还令人战栗的危险气息,可惜对方不是熟识她之人。

那猪头三先是见这位青衣女子站在赌坊前摇头晃脑,不知发什么痴,才出言轰她走,但见她一脸笑意,明艳俏丽至极,他当场迷昏了,咧着嘴,不可一世道:"我在江家赌坊当差,虽然是第二天当差,但是就快发财了,大美人,你可真是慧眼识英雄啊!你叫什么名字?"猪头三的猪脸皮还真是厚啊!青衣女子啧啧称奇。

不容她惊奇太久,门内传来轰隆雷吼:"朱拓山!第一天当差,就明日张胆的打混会会仗。小心我扣你工钱!啊——老大!"

声音霎时停住。那方才爆出雷吼的男人迅速走下台阶,在青衣女子面前停下,一脸恭敬道"老大,来看场子吗?兄弟们今天为场子赚了不少。手气都挺顺的哪!"

"老大?"'这——朱拓山张口结舌,指着青衣女子。

"你——你是——?"

朱拓山?这猪头三还真叫叫猪头三?青衣女子忍不住笑意,嘴角微扬。

"王八羔子!你在咱海派场子工作,竟然不认得咱们海派的老大?你嫌我命长,活得不耐烦了?男人的雷吼声又起,顺手赏朱拓山一记爆栗。听他责备的语气,好像朱拓山犯下十恶十赦的大过。

"江——江老大——您老——您——好——"朱拓山流着汗。他本以为大老板"江老大"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一时改不了口,谁晓得是个年轻姑娘,还让他当街调戏——真是见鬼了。

"嗯!1我'老人家'很好,"青帮女子笑眯了眼。她喜欢人家叫她老大,也不介竞被当老人,德高望重嘛!

"冲你这声老大,本来要罚你扫一个月的茅厕,这回折半,半个月就好。"她一脸和气。

江老大吓人吓够了,不置可否地挥挥手,走进赌坊大门,将他们丢在身后。

男人赶忙支使朱拓三,将那仍在地上哀号的诈赌客给绑起来,随后跟进门去招呼他的头头,只剩犹自迷惘的朱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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