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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春 第32页

作者:梁凤仪

紧张些什么呢,最重要还是要坦白相处,相处不来,就只有拆伙。

我是过来人,有什么叫不明白的。

经营生意的方针,推广业务的方式,反而是我最关注、最落心机的。

日以继夜的思考,如何可以在菜单上下功夫,吸引食客,除了价廉物美之外,还得想些招徕之术。

别些行业往往借重名牌,以添声势,我们开设快餐店,可否都走这名牌路线呢?

忽然,灵机一触,把我买回来的一叠烹饪书检出来,重看一次,绝大部份都是一位李太撰写的食谱。

这位李太,在电视台妇女节目内主持烹饪,因此知名度极高,她出的书,因此而甚受欢迎,不正正是人们爱名牌的表示?

如果我可以恳请她让我们快餐连锁店用她的食谱,每月给回一笔顾问费用,对客户的吸引力是肯定有的。

于是,我想起大嫂吕漪琦来,立即摇电话给她:“你是认识电视台的编导的,我想认识李太,你可以帮个忙找她吗?”

对方说:“曼,这一阵子,江湖上对你的非议极盛,都说你在搞东搞西,竟以捞家婆似的姿势出现,这是怎么回事了?也不好胡乱地找人家帮你什么忙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想担戴。”

既已说得如此明明白白,也算好事。

我连心都未有牵动半下,就挂断了线,连忙找别个朋友帮忙去。

热衷而投入工作的人,把所有这等工作上的困难都视若无睹,这天碰了壁,那头立即再行模索,总有行得通的路。

丙然,把李太找着了。

她是个高贵而斯文的女士,现实生活中见她,此荧光幕上还要和蔼可亲。

当她听了我的陈述及解释之后,说:“很好的业务推广桥段呀!我们合作,也真是相得益彰,你能把小名及拙作放在店内,就是给我宣传了。容我提一个建议,你可以考虑在快餐店放一个旋转书架,放一些烹饪图书,说不定来买两菜一汤的人,也会买一本叫两菜一汤的食谱!”

真是太好太妙的建议了,我兴奋得什么也不会说,只连连多谢。

“不谢,不谢,职业女性是应该互相沟通,彼此帮助的。”

当我把这个好消息与新主意告诉宝钏时,她翘起大姆指赞,再问:“那么我们乐宝快餐的厨子就真的要照着李太的食谱做每天的待备套餐了,是不是?”

“这个当然了。”

“你不也是训练有紊的,为什么不一献身手?”

“早就有此打算了,原本讲好要一石二鸟,既试我的厨艺,又努力为媒的事。只这一阵子实在是太忙太忙,连睡眠的时间都不足,才把什么都搁置了。”

“说起这件事来,我看是事不宜迟了,那次舞会之后,根本都没听秦雨提过跟柏年有约会。我看,这丁柏年是太保守了,让我们快快推波助澜去。”

实行卖花之人插竹叶,别管自己,且帮了旁的人再算。

于是特意在这个周末,把秦雨、宝钏和柏年约来家里吃饭。原本要把蓝彤真和常翠蓉也请在一起的,只是前者去了日本公干,后者有业务应酬,未克赴会,就只有我们四个人了。

宝钏一来,就给我说:“让我当二厨如何?”

“好。”我应着,然后故意说:“那么谁招呼柏年了?”

丁柏年说:“我是自己人嘛,怎么还用招呼,一起到厨房去看名厨表演好了。”

“不,不,不!”我慌忙说:“人多手脚乱,我也不要厨房塞满观众,人一紧张,会失水准。你且在客厅里坐坐,我派秦雨负责陪伴你。”

丁柏年无奈,只好跟秦雨走回客厅上去。

厨房门一关,我差点忍不住大笑起来。

“看,我倒是聪明的。”我对宝钏说。

周宝钏翘起大姆指赞。

两个人频扑了好一会,终于把一顿四菜一汤的饭菜弄出来了。

我说:“且让你们几位大股东先试试手势,将来乐宝食店开张,这是逢星期一的四人菜式。”

丁柏年飞快地尝了几口菜,又喝下汤,说:“好到不得了!”

“卖多少钱?”

“薄利多销,五十元四和菜,白饭与汤任取。”

“我每天由中环赶往新界捧你的场。”丁柏年实在兴奋。

“将来建设了一个中央系统式的大厨房,就可以进军中环,连写字楼区的生意也吞掉了。”

“看,宝钏,原来你的这位好朋友是禾杆盖珍珠,名实相符的商界女强人。”柏年说,已然吃罢了一碗饭,再添。

镑人的胃口都好像好得不得了。

第42节饭后,宝钏仍借故走进厨房来紧张地说:“有没有发觉两人的异样?”

我想了想,答:“柏年是兴奋的,然,秦雨却出奇的沉默,她平日说话比较多,你看呢?”

“我也有这个感觉。然,这也许就是好现象了。试想想,蜜运期开始时,总是男的兴致勃勃,七情上面,女的却反而变得文静,羞怯怯的。是不是?”

“大多情况如此。”

我们捧着几碟切好了的生果,走出客厅时,只见秦雨独个儿翻看我的录影带,却不见丁柏年。

我问:“柏年呢?”

“他在露台。”秦雨答,连眼睛都没有抬起来。

我和宝钏的面色一沉,交换了眼色,我就管自走出露台去。

丙见丁柏年一个人凭栏而坐。

面前的海港夜景是极之美丽的,俨然像个珠光宝气、翠拥珠围的贵妇,魅力四射,顾盼生辉,难怪本城有多少人迷醉而舍不得离去。

“独自一个人看夜景?”我走到柏年身旁说。

他回望我一眼,脸上掠过一丝迷惘,说:“是的,很美,很诱人,很舍不得。”

“你还没有需要离她而去。”

“世事难以逆料。”柏年将眼光放回海港的对岸:“情不得已。”

我骇异,缘何他会有此感慨?

“什么事令你百感交集似?”我问。

“在你生命之中,有那一次?那一晚的情景令你最难忘?”柏年竟没由来的这样说,作为答复我的问题。

我望住了灿烂的星光,把思潮抛到老远,想起了许许多多年的一个晚上。

丁松年学成回港,我们在世交的情谊下开始来往。他约会我到一个同学的生日舞会去。

那同学姓赵,正正是住在半山一间华厦,有一个非常非常宽阔的露台。我和松年一直共舞,忽然,他对我说:“这儿太嘈吵太多人,我们到露台去吸一口新鲜空气好不好?”

我点了头。

松年拖着我手走到露台,我俩就伏在栏杆上欣赏夜景。

丁松年不是个多话的人,他很久很久都维持沉默着,这使我生了点点尴尬,问:“我们在这儿逗留多久呢?不回到客厅上去了?”

丁松年回转身来,问:“如果我不要再回到客厅上去,只在这儿站着,静静的思索,你会否陪我?”

我差点失声笑了出来,怎么松年的表情和语调像个大男孩。

我没有答,不晓得答,一个幼稚的问题之后可能有一个非常深奥的答案,我总不宜鲁莽。

于是,我只是笑。

松年伸手托起了我的下巴,说:“曼,你笑起来太美了!”

说罢,就吻住了我。

头上的星星,一颗一颗,像洒下来,像亲友手中祝颂的碎花纸,撒向一对宣布爱恋的新人头上。

当然是我闭上了眼的梦想。

我告诉了柏年,这一幕往事,就是我最难忘的情与景了。

不明白为什么竟向他坦白,我走出露台找柏年的目的并非与他谈心。

然,也许是今晚的月色、星光,以及夜景,实在是太美太美了,美得使人浑忘了现实生活的使命,只会回顾生命上那零零碎碎的一页页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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