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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长风 第41页

作者:梁凤仪

“是嘉晖吗?是嘉晖吗?”

孩子睁着疲累的眼睛,拼命点头,然后说:“你是公公?”

“对、对,我是公公!”

“我是婆婆呢!”赛老太立即把孙儿抢过来抱在怀里。

明军微低着头,叫了一声:“爸爸!”

“为什么回来了,也不预早通知一声,你母亲昨晚才接到玉圆电话,足足忙了十多小时,为你们母子预备房间。”

“对不起!”

“算了,算了,你回来就好!”

温哥华的阳光把亲心照耀得份外明亮。

一行四众的一家人,到底团圆了。

切肉不离皮,血浓于水。

天下间纵使有千亿万人陷害你、遗忘你,只要你还有父有母,就有生机。

明军看着一向固执的父亲,双鬓斑白,咧着嘴,对着外孙儿不住地笑。母亲的背已经佝偻,却以很大的劲力握着女儿的手,去道达经年怀念疼惜的心意。

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回温哥华来的最初几天,是颇为忙碌的,所有居住需要的车牌、银行户口、信用咭申请等等,把明军忙得团团转。且还有嘉晖的入学。

整整十天之后,一切才就绪。

晚间,一家人吃过晚饭,嘉晖必要他外祖父陪着看电视。

明军母女就在一旁,边做些家庭杂务,边闲聊。

“这儿不容易找事做,明军,你还是想些小生意,我们还有积蓄可作资本。”

“妈妈,求职信刚刚写了出去,总得耐心等望一个时期,才作别的打算。”

“不可能有你在香港时做得高级,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会。”

电视在报告新闻,又有两名儿童宣告失踪,一名七岁男童,另一名九岁女童,警方悬红希望有人举报。

明军的父亲说:“这小小的钱起不到作用,一个孩子卖到美国去,三十倍这个悬红的金额。美国人不育的数字年来劲升,等候收养的人龙,多至不可胜数。人们急不及待,宁可购买,这无疑是鼓励拐带小童的罪行,岂有此理。”

赛老太紧赶跟小孙儿说:“晖晖,你要记着婆婆的说话,任何情况之下,不可以跟陌生人答腔,人家给你什么玩具、什么巧克力、什么礼物,千万不能要,不要跟你不相不识的人走。记住了,否则,以后你就不可以回家来见妈妈、公公和婆婆了!”

“晖晖,是真的,前一阵子,一个小男孩就为了在超级市场随他妈妈买菜,被个陌生人骗走了,失踪至今。”

嘉晖吐吐舌头。

当晚上床去睡觉时,嘉晖对明军说:“妈妈,你放心,别不开心嘛,我会听公公婆婆的说话!”

“那就好,妈妈不会不开心。”

“可是,妈妈,你总是不笑。”

明军提起嘴角,笑了,道:“怎么不笑呢?傻孩子!”

“妈妈,你想念香港吗?”

“你呢?”

嘉晖点点头:“我想念小兰。”

“啊!明天早一点,我们给她摇蚌电话好不好?”

“好。”嘉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再说:“妈妈,你想念香港的人吗?”

“想念的。”明军说:“我想念玉圆,你的干妈妈、想念徐婆婆、想念小图、也想念谢医生。”

“还有呢?”嘉晖问。

“别多说话了,早早睡,明天要上学。”

“妈妈,我想念谢叔叔,真的,我很想念他。”

明军别过头去,没有再说话,且站了起来,按熄了嘉晖床头的灯。“

“妈妈,我们明天也打个电话给谢叔叔好不好?”

明军推开儿子的房门,再关上。

回到自己的睡房去了,忍都忍不住,伏在枕上,一直哭至天明。

相思之苦,苦无表达。

何日始能再相见?

明军对着窗前那红色一遍的枫叶,轻轻地说:“适文,适文,明军想念你,你知道吗?”

早上起来,头有点痛,明军由着父亲开车送儿子上学。自己留在家里,稍稍定了点神,才再打算在下午出动,把儿子接去上小提琴课。

在外国,孩子的功课没有那么紧,就要好好的让他们多学习其他课余手艺。

赛明军要儿子受最好最好的教育。她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儿子身上。

下午,明军接嘉晖放学。

“妈妈,昨天电视卖广告,我们家附近的超级市场,咖啡饼全部七折。”

嘉晖这孩子真是鬼灵精,他其实顶喜欢吃咖啡饼,却只提供有用信息,让母亲自动自觉给他买下来。

明军自明白他的心意,想着顺路,就到超级市场去一趟吧,反正那琴老师的住处就在超级市场对面。

把车泊好之后;明军拖着嘉晖走进超级市场,推着购物车,顺道买些日常用品。

忽然想起父亲喜欢吃自己包的饺子,于是又匆匆回转头到肉食部拿了一包鲜虾。

这样才不过三分钟功夫,身边的嘉晖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很多时,孩子一走进超级市场、就会跑到卖玩具及儿童书籍的摊位上去,明军于是走到那一个角落去,完全没有儿子的踪影。

明军真是有气在心头,嘉晖是越大就越像小顽猴了,昨天晚上外祖父母才教训过他,不可乱走乱撞,遇到陌生人更不可跟着人去鬼混了,须知拐带小童的案件日益猖獗,这嘉晖实行左耳入,右耳出。

一念至此,明军突然慌张起来。

儿子会不会这就不见了,就失踪了。

多少个父母在游乐场、超级市场、购物商场之内,好端端会把孩子失掉了。

越想越惊越觉恐怖。

明军把购物车推开了,疯狂地奔走在超级市场的各行货架之间,拼命寻觅嘉晖。

都找不着。

她额上的冷汗涌现,手在抖、脚在震,整个人开始有种软绵绵的感觉。

她冲出超级市场,走到汽车旁边,希望嘉晖已在那儿等她。可是,没有,完全没有踪影。

明军斜倚着房车,支撑着极度震惊的身体,她怕自己在下一分钟就要倒下去。

天!如果不见了嘉晖,如果嘉晖被人拐带去了,她还值不值再苟延残喘下去?不必了吧!

嘉晖,嘉晖,你在何方?

明军张着嘴,可是,老叫不出声来。

像抽尽了身体内所有的精血,才能颤动喉咙发出声音来,明军大喊大嚷,甚至夹杂着哭声叫:“嘉晖,嘉晖!”

忽然远远传来一声回响:“妈妈,妈妈,我来了!”

只见小嘉晖不知从哪儿奔跑过来,直走到母亲跟前去,兴奋至极的叫:“妈妈,我在这儿!”

明军破涕为笑,仍因曾经极度惶恐过,而免不了责备儿子几句:“嘉晖你往哪儿跑了,不是千叮万嘱你不可走开,不可以跟陌生人到什么地方去!”

“我没有跟陌生人到什么地方去!那人是我们相熟到了不得的。”嘉晖兴高采烈的张开他的小手,说:“妈妈,你看!”

嘉晖的小手捧着两只趣致而精灵的小白玉兔。明军还未回过神来,嘉晖又说:“它们团圆了,小白玉兔仔又见面了,谢叔叔来了呢!”

明军抬起头来,斜阳正映在那站在自己跟前的人,人嵌上了一度金边。但望他有如一尊巨大而神圣的神像,伸着双手,请她向他祈福与求庇。

“明军!”适文握住了她的双手。

“对不起,我没有答应你的请求,想念你太辛苦了,我不得不来。明军,请接受我。”

苞着一把将明军抱在怀里。

明军伏在适文的肩膊上不住流眼泪,好似胸臆之间有千亿年的冤屈,都在这一分钟消失掉,她是喜极而泣。

“当年的温莎公爵对他的子民说,如果他没有一个能给他力量的女人在身旁,他不能好好的治理国家,反而有负众望。

“每个人的人生路向都不同,每个人都有高贵的自由选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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