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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长风 第24页

作者:梁凤仪

情绪起跌之大,有甚于当年被左思程遗弃之时。

罢才,左思程拥吻自己的情景,他临别时对自己说的话,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脑海里,令她同时承受极度的震惊与狂喜。

思程在送明军回家,跟她吻别时说:“明军,什么时候,你会让我们父子重逢?”

明军说:“晚了,我们只顾谈自己别后的情况,却忘了儿子了,他一般在九点就上床睡觉了。如果我因事夜归,隔壁黄妈会看管着孩子就寝。”

是的,当明军回到家里时,嘉晖已经熟睡。她本来想问嘉晖一句:“孩子,你是不是想见见你的爸爸呢?他现在就要回到我们母子俩的身边来了。”

嘉晖一定很兴奋,自己想,始终不知是祸是福?是惶惑?是惊喜?

整天百感交杂,夜不成眠。

赛明军又把左思程的解释从头再三思量,觉得并无破绽。

他错的,他都认了。

男人,没有把情爱放在第一位有什么稀奇呢?

他在离别后的一大段日子里,想念她,正如自己想念对方一样,也是如此顺理成章的。

直至重逢于建煌这个尴尬的环境之内,左思程曾有过要迫使她知难而退的意念,甚至有下意识的行动,也只不过是源于心底一份复杂而确切存在的感情,诚恐不能自控,这更是他已坦率地承认,而且可以接受的。

唯其左思程没有隐瞒,更表达他的诚意,更显出他真的思潮起伏,于是身陷重拾旧欢与否的感情理智挣扎狂潮之中,备受压力,不能自已。

一切都如此的可以解释得来、接受得来、合情合理,明军是不是就应该捐弃前嫌,再与左思程双宿双栖?

赛明军深知自己蠢蠢欲动,重投左思程怀抱的意欲高涨。

那不仅是因为她仍爱他,更为女性天生的一份不能自制的虚荣感,使她极希望借着重逢团叙,一雪前耻。更何况,还有嘉晖的问题在。谁个母亲愿意自己亲爱的骨肉成为无父的孤儿。

唯一令赛明军疑虑的是一份梦寐难求的幸福,一个从来不敢想象的完满结果,来得太突然,使她完全措手不及。

苞着还有很多很多个现实问题,依然是未知数。

譬方说,左思程要求跟自己复合,是他打算跟谢适元离婚吗?结束了翁婿关系之后,别说是赛明军,就是左思程,还可以在建煌立足?抑或他们是大人大量,公私分明,仍让思程保持现今的职位干下去呢?

明军当然有想过,左思程的意思是叫自己当外室,他依然得维持与谢适元的名分和关系?果如是,自己是肯呢,还是不肯?

再其次的问题,当然是自己的职业。关系有此突变,还是否能在建煌发展下去?辞职的话,或许不用再如前的彷徨、无所依傍、孤苦伶仃,左思程一定会维持母子俩合理的生活,这是明军愿意的吗?她辛辛苦苦营造成的职业女性地位与成绩,是否肯定如此就付诸东流,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外遇身分所取代,这值得吗?

当然,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对于自己深爱的人,可以牺牲一切。

赛明军整夜的审问盘问自己,左思程是不是自己终生的挚爱,矢志不渝,誓无反悔?

曾经有过的山盟,犹在?曾经有过的海誓尚存?于生生世世?

明军茫然。

翌晨,她跑去见徐玉圆。

一五一十的把经过与思虑都和盘托出。

徐玉圆那圆嘟嘟的脸,一直在聆听的过程中拉得老长。甚而那向来极之随和柔善的表情,都忽然之间不知所踪,在那根本不可能出现些微棱角的脸相上,绝对有寒锋出鞘的痕迹。

徐玉圆的声音微冷而清晰,问:“你打算怎样办?”

“真不知该如何反应?”

徐玉圆冷笑一声。这令明军不安,她看不惯徐玉圆这副另有深意的嘴脸。

“玉圆,你恨我?”

“当然!”徐玉圆直言不讳。

“为什么?”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我并没有去求过他。”

“我怀疑他完全伪装。”

“为什么呢?”

“去找出原因来,证明我的推断成立,或予以推翻?”

“玉圆,我明白。思程过往有不可饶恕的错误……”

还未待明军说完她想说的一番话,玉圆就截断她,说:“这是你自己心知肚明的。”

“人谁无过?”

“对杀人凶手,奸婬掳掠、卖国卖民的恶贼都可以网开一面,真是太过慈悲为怀了。”

“不至于如此之甚。”

“明军,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睁开你的眼睛,往周围环境看一看,不是你不介意当汪洋大盗,就可以得心应手的。为贼抑或为王,都要时机我予,方能成事。我辈平庸的际遇之中,有能力施舍老弱而不为,就是不仁;乘朋友之危落井下石,出言中伤,就是不义。并不需要守株待兔,去等待那些现代环境内渺茫的机会表现自己的忠贞。”

徐玉圆深深的叹一口气:“就是本城的人,几曾会候至表现救国拯民的机会?在今时今日,肯于茶余饭后拿起张报纸,努力念一下时事政情,竭力了解中英关系,再肯填张选民登记表,挚诚地投代表你为本城做事的人一票,就已经是个心怀国族、情牵香江、以此为根、以此为本的上好表现了。

“明军,像左思程这种男人,把他身旁出现的每一个机会都抓紧,不择手段,为自己铺排青云大路,置自己的责任与亲情于不顾,还值得原谅?

“男人生下来不肯背负女人、承担女人,就是该死,就是要不得。

“何况眼巴巴的看着人家大了肚子,还是不顾而去!”

徐玉圆说得力竭声嘶,不期然伸手拿了杯清水,骨碌骨碌地喝个清光。

赛明军微垂着头,仍作无可无不可的挣扎,说:“人会变吗?既能变坏,也能变好,是不是?”

“变?怎么变?三岁定八十。你认识他那年,已经二十多岁了吧!不要硬是以为人家会变,百变尚且不离其宗,品性是天生的。倒不如直认当年自己眼光的失策,到如今又感情用事好得多!”

“玉圆,你且别生气,我没理由不听你的。”

徐玉圆紧握着明军的手,道:“明军,你看我,有什么呢?不外是光棍一条,母亲百年归老之后,就只我自己一个了。活得好与不好,分别都不大。想你不会嫌弃我,容我说句真心真意的话,连我的指望也在你和小晖晖身上了,我哪有不希望你幸福之理?只是,明军,对于左思程,我绝不放心。”

明军叹一口气:“是死结了。”

“不是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且跟他再二口六面的开一次清清楚楚的谈判。

“把你心目中的问题全部抖出来,看他作何答复?有何预算?

“最简单的表现真心诚意的方法,就是他跟谢适元离婚,放弃谢氏家族为他带来的一切荣华富贵,从头再起,带着你和嘉晖另起炉灶、另建家园、另寻天地。那么,我祝福你,恕我看走了眼。明军,其实我但愿我错!”

赛明军幽幽地问:“如果他的要求并非如此呢?”

“你也有这个恐惧?”

明军没有作声。

“我赌他叫你当外室,然后离开建煌,由他负担你们母子俩的一切衣食住行。”

明军蓦然抬起头,震惊地望住徐玉圆,颤巍巍地说:“果如是呢?”

“他只不过是利用你的痴心,换个法子,去确保自己的安全而已。”

赛明军如坠冷窟,遍体生寒,不能自已。

回到建煌去,小图急急说:“很多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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